宋灼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他輕輕的開口:“如果我請求你別插手呢?”


    他長這麽大,很少說求人的話。


    ‘請求’二字,已是他最大的卑微和讓步。


    “我聽你解釋!”段琴的火已然窩成一團,隻怕聽到一個不愛聽的字就會爆發出來,可她隻是笑著,笑著說相互理解的話。


    “林晚晴既然入了宮就是皇上的人,她這輩子都絕不能離不開皇宮,這是她的宿命。


    段琴問:“若有朝一日,我被困在一個地方,我就活該在那個地方困著,你也不會救我是嗎?”


    “你不一樣!”


    “一樣的!”段琴笑了笑:“你不是一個愚忠的人,你也不屑權力富貴,你的行為不能解釋為替皇上排憂解難。相反,林晚晴若走了,對宋釋而言,是件好事。所以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宋灼:“沒有什麽目的。”


    段琴追問:“是吃醋嗎?覺得我對林晚晴不一般?”


    宋灼沒做聲。


    段琴知道的,或許宋灼會小小的吃醋,但絕不會因為吃醋做這種事。


    段琴:“你說話啊,你說什麽我都信的。”


    宋灼輕輕道:“不想騙你,所以無話可說。”


    這是一場平靜到悲哀的對話。


    段琴的心驀然一涼,就像是跌落了一個懸崖,一直下落,抓不到藤蔓,也找不到生機。


    她覺得自己無力極了,那種酸楚衝上來,差點激出了她曾經嗤之以鼻的叫淚水的玩意兒。


    若平日,真的有人惹毛她了,她非揍一頓出出氣不可,或許惹她生氣的人是宋灼又或者因為氣無可氣,所以連氣也發不出來了。


    “那我走了。”


    宋灼沉默不語,隻是看著她,手下意識的在空中伸出又收迴,想要挽留卻沒有挽留。


    “以後就...不來了。”她說。


    他眼中的光一點一點逝去,直到無光。


    段琴等了一會兒,覺得似乎已經仁至義盡了,倏而沒了蹤影。


    對外,朝廷自是不會宣揚妃子失蹤又找迴的事。


    隻是,近些日,李承懷格外的器重宋灼,大肆褒獎了一番,又給他升了官,京城裏,無人的風頭能蓋過他。


    段琴幾乎每到一處,都能聽到宋灼響當當的名字。


    還有人說,看到宋大人陪西寧郡主去廟裏祈福,當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段琴聽到這話時,甚至能想象出西寧郡主站在宋灼身邊安靜又溫柔的模樣。


    也能想象出宋灼眉眼淡淡的模樣,隻是不知,他會不會衝西寧郡主笑,就像是他對自己那般笑一樣。


    她有些後悔了,她走的時候就該狠狠的踹宋灼一腳。現在複雜的感情消失了,隻剩下一肚子火,和一絲不輕易察覺的躁動,無處發泄。


    尤其是,聽到他,離開自己後,過得更好。


    他或許已經決定迴歸正途,和自己的郡主妻子舉案投眉,日後生個一兒半女,人生圓滿,順風順水。


    她又有點懊惱,怎麽就一時發昏和人類相戀一場呢?


    果真,人還是配人,妖還是配妖。


    妄想改變的人,都沒有圓滿的下場。


    早知如此,就應該在宋灼後悔前先後悔,非氣死他丫的不可!


    一壺清酒入斷腸,日後相逢也無情,情滿則虧淺者嚐。


    妖的壽命無窮無盡,她很快就會忘了宋灼,很快!


    段琴連灌了幾壺酒,迴到邵府時,靈敏的覺得有些不對。


    是氣味,空氣中飄來若有似無的季道域那個臭道士的氣味。


    她快速的就要朝府外跑去,懷裏塞著的從季秦淮那裏搜刮來的笛子嗡嗡作響。


    她決定不跑了,既來之則安之。


    再說她未必打不過季道域。


    若季道域真的來抓她,早就動手了,而這氣味停留許久,他來了很久了,卻一直都沒來尋她。


    不一會兒,有一個丫鬟過來同段琴道:“小西,大人找你。”


    丫鬟帶著她,越走越偏,去了最西邊的偏院。而後丫鬟帶上門,出去了。


    “好久不見。”


    段琴勾了勾嘴角:“確實好久不見,我該叫你李承謹呢還是季道域?”


    季道域的臉上沒有再戴那個怪異的麵具,整個人高高瘦瘦,麵相出乎意料的好看。


    季道域倒不受挑釁:“隨你。名字隻是一個稱唿。”


    段琴:“咱們開門見山也別兜圈子了,有事就說,有架就快點打。”


    季道域聲音低沉:“可否將笛子歸還我?”


    段琴:“還你?你不就如虎添翼了,那我豈不是更打不過你?”


    一不留神說了大實話。


    季道域:“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對你怎麽樣,否則你來京城這麽久了,我早該下手了。”


    季道域想要皇位,這個目標更偉大,自然不會對她這個小妖怎麽樣。他甚至連她的內丹都不屑了。


    段琴繞圈子:“笛子是季秦淮的,他想要,讓他自己來拿。”


    季道域:“我與你雖不同道,但也互不相幹,姑娘又何必為難我呢?”


    段琴真真覺得可笑:“好一個不相幹!也不知我的尾巴是被誰砍掉的!”


    季道域:“斷尾之事我很抱歉,但我覺得你真正要怪的人不應該是我。”


    段琴心一咯噔:“你...什麽意思!”


    季道域:“宮裏的詩貴妃就是宋釋,想必你早就知道。宋釋為何在宮裏這麽久都未被發現其男子之身?那是因為他根本已經成為女子了,那你覺得他是怎麽成為女子的?”


    段琴哪裏還不明白,自是吃了她的尾巴。


    季道域從段琴的眼神中看到她早就猜到了一切。


    他又說:“你再猜猜,尾巴是誰給他的?”


    段琴像是要將自己心中不好的念頭甩掉,快速答道:“當然是你!”


    季道域:“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看了一眼狐狸:“那日,我循著你的氣味找到了你和宋灼,那時的你奄奄一息。宋灼與我做了交易,內丹在他身上,讓我放了你,他跟我走。我自然答應了。後來,依靠宋灼之力,我當上了國師,作為交換,我將你的尾巴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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