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宜說話。”


    段琴拽起羅雲英的衣領,羅雲英隻覺耳邊風涼颼颼,不消片刻,眼前換了場景,竟是離家二裏地的茂林修竹。


    羅雲英便知此人非池中物,但直覺不是壞人。


    “說吧,羅正直。”那人側躺下來,十分慵懶十分邪魅。


    羅雲英拱手道:“在下名羅雲英。天上的雲,地上的英雄。”


    是個好名字。


    段琴打了個嗬欠:“好的,我記下了。羅正直,你可以接著說了。”


    額,不糾正了。


    羅雲英便問:“按理說你救了我我不該懷疑你什麽,但是我還是很想確認,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壞人。”段琴一口答道:“羅正直,你的長處就是浪費時間嗎?”


    看來應該是個好人。


    此人法術高強,或許可以對付季秦淮。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最壞的結果不過一死。


    羅雲英娓娓道來整個事情經過。


    起先有女兒的人家幾乎人人都不同意將自家女兒送到水裏。


    第二日,質疑聲最大的那戶人家暴斃家中,因他本就有疾病,也沒什麽人懷疑他的死因。


    而之後,族長有意將村民往“不尊敬河神,就會遭報應”上引導,人人生畏。


    第一個新娘送了出去,那年莊稼大收。第二個姑娘送出去時,村中幹涸的老槐樹奇跡的抽了芽開了花,村裏雞鴨下的蛋比以往多了不少,嬰兒的數量也比往年多了一倍。一切都朝著欣欣向榮的方向發展。


    村民開始發自內心的敬畏河神,隻是村裏的姑娘越來越少,怎麽辦?


    那些訂了婚的不得不悔婚,村裏單身漢越來越多,雞鳴狗盜的事也就多了起來。有些人家開始從外麵買媳婦兒,沒錢買媳婦的隻一股腦的往別處發泄欲望,村裏的寡婦懷孕了,弟弟和長嫂關係過密等。


    再後來,二丫被強行嫁給河神,羅雲英憤憤不平,將祭祀河神的紅綢帶掛到了族長家門口。一層激起千層浪,可是收效甚微。洪族長和那道士早暗中勾結,為今之計,隻能是逐個突破,得讓他們內部產生矛盾。


    後,羅雲英又潛入族長家想再掛一次綢帶,豈料人剛至,狗吠聲頓起,腳步聲聚集過來。


    這時一雙粗糙的手將羅雲英推到樹後,繼而拽下樹上的綢帶握在手中坐實自己的罪證。


    燈火中,二爺爹佝僂著背,顫抖著聲音喊了聲:“族...族長。”


    “竟是你!”族長大怒:“你為何這般做?你這是在欺騙河神你知道嗎?河神若發怒,我也救不了你全家。”


    二丫爹佝僂著身子乞求:“小農想見見二丫,可是村裏能同河神說上話的隻有族長您了,小農想,若是您的女兒嫁了河神,那麽您肯定有辦法見女兒...小農無計可施...就想著...您若見了女兒時可否幫忙問問二丫過的怎麽樣。”


    族長扶起二丫爹,語氣柔和不少:“同是當爹的,自是懂你的苦。你既然想見二丫,不若你自己親口問問河神?”


    二丫爹渾濁的眼睛裏閃起一道希望的光:“當真?”


    羅雲英很想大喊,那人不過慣常綿裏藏針,笑裏藏刀,你快點跑吧。


    跑不掉的,今晚,必須死一個人。


    二丫爹死了,死在池塘裏,麵朝下。


    村裏有一種說法,麵朝下,代表著永世不得翻生,若亡靈在水裏不超度,成了水鬼,還會拉別人做替身。


    季秦淮在小池塘邊放了一張方桌,擺上祭品,搖鈴念經,燒紙化符,然後將紙紮成小船點上蠟燭,放入水中。


    小船搖搖晃晃直至蠟燭燒盡,法事算是做完了。


    最後洪族長朗聲宣布道:“二爺爹已經送走了,大家安心吧。”


    後又委婉說了一堆話,是個傻子都能聽懂。


    意思二爺爹因為在大典上失了儀態,河神允以小誡。


    一個人的生命算是真正結束了,他曾存在的目的隻是給別人看看,不聽話的下場。


    後無論誰嫁女兒,再無哭泣等不敬現象。


    隻羅雲英一人知道,二丫爹是被族長叫人按在水裏活活淹死的。


    村裏的莊稼漢多少識點水性,加之池塘水淺,不及壯年腰處,是如何也淹不死人的。


    可他們將二丫爹的頭往水裏壓,那個老實的莊稼漢,那個念著女兒的老父親,就這麽活活的淹死了,像個破棉絮一般,飄在水麵上,無人問津。


    而他站在樹後,除了見證這場悲劇的發生,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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