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段琴從一場大禍中僥幸逃生。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似是見到了一個跪的筆直的背影以及自己髒兮兮血淋淋的爪子。


    後幾日,他傷勢漸漸好轉了些,身子依舊動彈不得,但眼睛卻能清晰視物了。


    許是他傷時慌不擇路逃到這個破廟裏來,破廟罕有人至,中間供奉的神像早已破舊不堪,寒風一過,破布飄飛,好不淒涼。


    少年不為所動,日出而跪,日落便起。間或飲點水吃點野菜,似是誠心有所求,日日如此,夜間宿在廟中,倒是和段琴一人一頭,互不打攪。


    有時段琴隻覺好笑,與其求天上那群混日子的老公務員們還不如求他來的快。


    段琴雖為狐,但化人形早,前幾百年浪跡人間,雖無法深有體會倒也看透了悲歡離合。他料想著這少年怕是執念太深,執念不解,恐後患無窮。


    隻這人間不比妖界好混多少。大旱三年,流民遍地而生。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幾乎吃了個幹淨。後來他們開始吃同伴,流亡途中,誰生了病或是身子虛稍微拖了後腿,後來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隻是同行的夥伴們那幾日精神飽滿,走路生風。


    段琴一度擔心這瘦弱的少年會拔了自己的狐狸皮,那幾日,段琴幾乎夜不能寐,他的眼睛能在夜間視物,那少年躺下後幾乎都不動的,遂稍微放下心來。


    這日破廟裏來了三個流民,雖少年衣衫襤褸,與流民別無二致,但段琴見他就覺得心裏舒服,許是因為他跪的直,做人應該也彎不到哪裏去吧。


    而這幾人個個眼睛裏散發著邪乎的氣兒,眼神軲轆往破廟裏轉了幾迴,確認這兒隻這一牲畜一少年,膽子便大了起來。


    領頭那人一說話,段琴隻覺他引以為傲的嗅覺第一迴生生的不敢驕傲了,險些嘔吐出來。


    “從今兒起,這裏便是我們的地盤了。”他一屁股坐在少年的破褥上,身子一躺便將其占為己有。


    要知道,破廟之所以為破廟,便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堪堪有兩處不怎麽漏的,一處被段琴占了去,一處便是少年的地兒。


    段琴那些日傷得重,眼睛眩暈,朦朧眨眼間依稀記得自己頭上有點點星光,還想著若哪天下一場瓢潑大雨,他這不死也得好不到哪裏去。


    當晚不孚眾望真下起雨來,段琴聽得見,但他知道自己的毛幹著呢,許是那少年趁著他熟睡給他挪了窩。而今,他雖傷勢好轉,法力卻依舊沒恢複。若是叫他恢複了,不得拔了這幾人的皮掛起來去去味兒。


    少年沒說什麽,彎腰拿起自己的唯一的家當——一隻破碗準備讓位。


    另一眼瞎子一腳下來,少年的手被踩在下麵,眼瞎子惡意的使著暗力,另一腳踢飛了破碗。


    “從今往後,這裏的一切都是我們的,包括你,現在去給我們找吃的。”


    荒郊野嶺豈有人家?若有,又何來吃食?人人顛沛流離不過是想尋一處能乞討的,豈料四海八荒皆荒蕪。


    少年抬頭,濃厚的發遮於眼前讓人看不清麵容,但眼瞎子還是生生的被那雙眼睛滲出的寒人的光驚到,心想這哪是一十五六歲少年的眼睛?這分明和...那些餓極了撲上去吃自己親人的同鄉的眼光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一個為了食欲,一個單純的為了殺戮。


    少年迅速低下頭,眼瞎子下意識的抬起腳,少年右手紅腫,幾乎察覺不到痛苦一般,忽然朝門口衝去,斷然不像餓了多日的人,很快沒了蹤影。


    就這麽...跑掉了?不爺們啊不爺們!段琴洶湧彭拜的熱血一下就被澆滅了,他以為少年會撲上去和這三人打上一架呢。


    大家麵麵相覷,很快打趣聲起。


    “你若不迴來,我們就燉了你的狗!”


    此言一出,幾人笑成一團,二柱子接話:“你若迴來,還能分你一個狗腿。”


    “可不是麽,狗腿子就應該吃狗腿!”


    段琴直氣的牙癢癢,你們才是狗子,你們全家都是狗子!


    “你若不迴來,我們就燉了你的狗!”


    此言一出,幾人笑成一團,二柱子接話:“你若迴來,還能分你一個狗腿。”


    “可不是麽,狗腿子就應該吃狗腿!”


    段琴直氣的牙癢癢,你們才是狗子,你們全家都是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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