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沒打到,


    捉隻小鬆鼠。”


    王鳳坐在竹製的書桌旁,手裏拿著教授稚童認字的兒歌書冊,手指偷偷在桌麵上臨摹寫字。


    在她前麵,是近百張同樣的竹製書桌,整整齊齊的碧青之色看著就賞心悅目。


    一群孩童身穿淡藍色襴衫正襟危坐,或皺眉或欣喜,拿著毛筆歪歪扭扭寫著兒歌書冊上剛學的方塊字。


    這些學童大多都不到八歲的樣子,有的甚至才四歲,也有幾名年齡大些的學子,但都是剛剛習字的水平。


    一名圓臉中年書生不斷遊走在各個書桌旁,糾正一下學生的坐姿或握筆手勢。


    張有為坐在王鳳身旁書桌也聽了一會兒課,便滿意離開,留下王鳳自己在後排假裝聽課實則偷偷學習。


    離開這個竹棚,沿著石頭小路走了一段,穿過一道拱門,便進了另一個院落。


    這個院落也有個竹棚,遠遠就看到一群身著黑白色襴衫的學子正搖頭晃腦背誦詩詞,一名白衣女子坐在老師桌案旁,看起來十分威嚴的樣子。


    張有為看看葉師姐,再看看站在竹棚外不停朝裏麵張望的雷鳴,隻覺有趣。


    雷鳴見張有為走過來,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繼續看竹棚內授課的葉冰顏,聽她為有疑問的學子答疑解惑,時不時還傻笑兩聲。


    張有為覺得無聊,便坐在旁邊小水池旁,觀賞池裏的錦鯉。


    這小池子也不大,裏麵的錦鯉卻有不少,都是劉淼淼從自家小湖裏撈來的,一個個也不怕人,張著嘴巴求食的樣子很是憨態可掬。


    逗了一會兒魚,又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氣,要下雨了吧!張有為起身離開,打算進竹屋修煉,就聽雷鳴突然道:“張有為,以後所有的課,你把我和冰顏的課都排在一天。”


    “額,這個不好辦啊,得問過王館長。”張有為麵露難色。


    雷鳴切了一聲,“得了吧,那王鳳明明就以你為主,這事就這麽定了!”


    張有為把頭一搖,拒絕道:“不行,我還得問過葉師姐!”


    “你大爺的張有為,說,怎麽才能安排?”雷鳴見張有為拒絕,頓時羞惱,沒好氣地問。


    “你給我弄點那種能讓人沾一點就暈迷或者渾身麻痹的毒藥吧!”張有為思索一下,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和這雷鳴接觸時間長了,張有為總算找到能拿捏他的辦法,什麽事隻要一牽扯到葉師姐,雷鳴將仿佛智商全無。


    嘴裏嘟囔兩句,雷鳴瞪了張有為一眼,便將這事兒應承下來,“明天給你。”然後他似乎想起什麽,問道:“你不會要對戚靈兒用吧,張有為,可不能對女孩子用強啊!”


    張有為呸了一口,“滾!”轉頭便進了竹屋。


    轟隆一聲雷響,綿綿細雨就落了下來。


    水池中蕩起陣陣漣漪,波紋隨著雨水滴落一圈又一圈的蕩漾著。院內新栽種的花草被雨水一洗,頓時便鮮活起來。雨水落在竹樓上,發出細細密密的聲響。


    葉冰顏站起身來,示意眾學生繼續讀書,然後便來到竹棚邊沿,抬頭觀賞空中落雨,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雷鳴坐在水池邊,雨水被靈罩隔開,打出一個半圓形的輪廓,他呆呆地看著竹棚下的女子,那嘴角的笑意,讓他覺得時間仿佛都停止了。


    時不時有年少學子偷偷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偷看那白衣女子一眼,然後又臉紅紅地低下頭去。


    竹樓中,張有為聽到雨聲,起身來到窗前,笑著看著院中雨景,然後便看到了那倚樓聽雨的白衣女子,她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那裏,嘴角噙著笑意,仿佛雨中的百合,成了此時這世間唯一的風景。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朗朗讀書聲迴蕩在小院內,與雨聲混合在一起。


    雨中散落的,都是少年心事。


    ……


    “這該死的雨!”


    鄭常生坐在亭子中,望著窗外雨聲不停咒罵,這雨一下,又耽擱了行程。


    幾名仆人站在亭子邊緣,燃起火堆烘烤著濕透的衣衫,火堆上還駕著一個小鐵鍋,咕嘟咕嘟傳出陣陣肉香。


    一名丫鬟拿了筷子和碗來,盛出滿滿一碗肉,然後便來到鄭常生身邊,“少爺,可以吃了!”


    鄭常生點點頭,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頤,時不時被燙的張嘴哈哈熱氣。


    “嗖!”


    一陣破空之聲傳來。


    “什麽人!”亭子旁的馬車裏傳出一聲怒喝,而後一座小山一樣的法寶從馬車裏飛出,直接擋在鄭常生麵前。


    “轟”一聲響。


    小山法寶被一物直直撞上,四溢的法力餘波將整個亭子都掀飛了。


    幾名仆人啊啊尖叫著跑到馬車邊躲避,鄭常生也是一呆,碗掉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響。


    雨幕中,一個人影緩緩朝這邊走來,每一步踏出仿佛都重若千鈞,將四周雨水全部逼散。


    馬車中,也走出一名黃袍老者,他手裏托著小山法寶,皺眉看著走來之人,“你是何人?”


    人影停下腳步,眼光透過雨幕恨恨地盯著發呆的鄭常生,“鄭常生,我終於找到你了!”


    鄭常生聽到人影話語頓時一激靈,迴過神來,哭喊道:“啊!他要殺我,他要殺我,快殺了他,快殺了他!”


    黃袍老者不滿地瞟了鄭常生一眼,壓下心中怒氣,正對雨中人影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人影緩緩道:“董慶!”


    說罷,那飛劍忽然散作漫天劍光,盤旋飛繞著朝黃袍碾壓過去。


    黃袍麵色一凜,手中小山頓時漲大數百倍,與飛劍對撞在一起,震散雨幕。


    董慶人如鬼魅,瞬間來到黃袍麵前,伸出拳頭狠狠朝對方心口搗去,就見對方心口一鼓蕩,一套護甲頓時覆蓋全身。


    拳甲相接,發出鐵擊聲響,董慶與黃袍同時退後幾步,一個拳頭血流如注,一個心口護甲碎裂成片。


    黃袍摸摸心口護甲,轉頭對鄭常生喝道:“你們快走,不要耽擱,立刻迴城!”


    鄭常生連忙點頭,被幾名仆人簇擁著飛快朝寧州城方向逃去。


    董慶冷哼一聲,身影一閃,朝鄭常生追去,結果黃袍緊接著擋在身前,將他攔下。


    “世家走狗,果然忠誠!”董慶被阻,頓時暴怒無比,他腳下青光一閃,重重踏在地上。


    就見泥土飛揚,一根根粗大的樹根忽然破土而出,張牙舞爪宛如活物,順著地麵飛快朝鄭常生逃走方向蜿蜒而去。


    “好強的拘木之術!”黃袍暗暗心驚,咒罵這鄭常生招惹是非,手中一揚,幾道高階符籙破空朝那已經蜿蜒百米長的樹根飛去,符籙貼在樹根上,就聽轟隆幾聲巨響,巨大的火焰騰空而起,將這百米地麵全部燒成了一片火海。


    董慶目呲欲裂,操縱飛劍不停襲向黃袍,同時欺身向前,拳頭綻出道道雷光,朝著黃袍砸了過去。


    “雷法!”黃袍驚叫一聲,連忙後退,他身著護甲,又祭出靈罩,同時一麵小盾也擋在身前,於此同時,又有幾十張符籙漫天灑出。


    拳頭擊在小盾上,小盾頓時靈光盡散,輕鳴一聲跌落在地,第二拳緊接著打在護體靈光上,將靈光也砸出缺口,就要再出第三拳時,那漫天符籙突然砰砰砰炸開,漫天的火光混合著飛濺的泥土山石,將兩人身影淹沒。


    爆炸聲響了幾分鍾,幾十張符籙才徹底沒了聲息,待塵埃落定,就見地上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天坑,兩道血淋淋的身影躺在坑內,搖搖晃晃掙紮站起。


    黃袍捂著胸口,擦掉嘴角血跡,“這位道友,不管你與那鄭常生有什麽仇怨,又何必把命搭上!”


    “他必須死啊!”董慶伸手擦掉蒙住雙眼的汙血,滿是泥垢的臉上忽然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你也得死!”


    拳頭再次閃爍雷光,然後董慶整個人突然電光彌漫。


    黃袍麵色大變,小山法寶擋在身前,就聽“茲拉”一聲,法寶被破開兩半,一道雷影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砰!”黃袍盡碎,焦糊的血肉灑的遍地都是。


    董慶站在血汙中,身上雷光消失,整個人抽搐幾下,哇地一聲吐出幾口血來,直挺挺倒了下去,他不停地咳著,眼中鼻孔嘴巴流著血水,混合著淚水雨水滑落。


    “姍姍……咳咳……我一定會滅鄭常生滿門……嘿嘿嘿……哈哈哈……咳咳……”


    雨,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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