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中一直藏有一個秘密,隻有每代的家主知道。傳到這一代,原本是劉老太爺、京城的三房老太爺並已經死去的二房老太爺知道。但如今劉老太爺年紀大了,府中事物都交給了未來的家主——兒子劉成管理,所以便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他。


    劉家的老祖宗——劉山海,原也不過是長洲府鄉下的一個窮舉子罷了。


    十年寒窗苦讀,換來一朝金榜題名。


    從京城來的小仆早已備好了馬車,隻等著接狀元夫人進京城了。林彩雲自是歡喜不過,家中窮困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便帶著一雙兒女登上了去往京城的馬車。她以為終於苦盡甘來,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但一切,終究隻是她以為罷了。


    一路舟車勞頓趕到劉府,林彩雲還未見到自己的丈夫就被帶到了一間華麗的屋子,上首坐了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她說她是主母,而林彩雲,是妾。


    皇家的婉公主前兩年死了駙馬,皇帝一直想幫胞姐另覓良人,正巧今年高中的狀元年歲相仿、相貌英俊,公主也看著也甚是喜歡。於是大殿上你來我往幾句話,也沒問得新科狀元有無家室,直接便賜了婚下去。後來,皇家才知劉山海在長洲府還有一位糟糠之妻。奈何聖旨已下,金口玉言不能收迴,公主自然不可為妾,便隻能委屈林彩雲了。開始公主是想讓劉山海休了林彩雲,但林彩雲畢竟為劉山海育有一子一女,且當年為劉山海去世的父母後守孝三年,亦有“三不去”。無奈,公主隻能勉為其難讓丈夫接了她來。


    林彩雲在被迫為妾後也難過了很久,但她並不怪劉山海。對方是皇室的公主,皇帝親自賜的婚,她的丈夫又能有什麽辦法。她想,隻要她夫妻二人依舊與以前一般恩愛,身份什麽的,她不看重。


    然而,真的還能跟以前一樣嗎?


    劉山海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如果沒有賜婚公主,他一定會跟林彩雲白頭到老。但現在在他們之間橫了太多的東西,其中最大的障礙,就是趙婉,皇家的公主,皇帝的胞姐。


    趙婉真的很喜歡劉山海,以至於隻要劉山海一去找林彩雲就會氣上很久。劉山海念舊情,時不時的總要往林彩雲院中去。趙婉一開始不說什麽,時間一長,就開始各種鬧騰,。一次,劉山海宿在林彩雲院中,第二天天不亮便被皇帝身邊的公公叫去了宮裏敲打了一番,原因是公主因為他晚上沒有陪她,生氣迴了娘家。無論從前和林彩雲感情多好,劉山海終究還是怕死的,他寒窗苦讀十年,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自己的前程錦繡。自那之後,劉山海再不敢頻繁去尋林彩雲,就是去看她,也不過一兩句話的功夫。時間一久,感情淡了,況且身邊還有一個位雍容華貴、金枝玉葉的公主作比較,劉山海就真的不怎麽在意林彩雲了。


    林彩雲那時候真的很委屈,她已經搶走了她很多東西,為什麽連丈夫的溫情也不留給她一點。


    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孩子。沒有了丈夫的林彩雲從此一門心思的教育起一雙兒女,劉山海不再注意這邊,趙婉自然不會去尋她麻煩。


    一連幾年過去。又一年春天,當日,是林彩雲的生日。其實生不生日的,林彩雲早便沒了感覺,自從進了這高門大院,她的生日從來都隻有她和孩子三個人。


    隻是今年生日,有些不同。


    白日和往常沒什麽兩樣,到了晚上,許久沒出現的劉山海來了,手上抱著一個包裹。自從做了狀元郎和駙馬後,劉山海再沒自己拿過什麽東西。他把那包裹交到林彩雲手上便匆匆走了,他說,這是他欠她的。


    “薄雲紗。”昏黃的燈光下林彩雲輕輕的撫摸著手中的衣裙,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流。


    ......


    那是還在長洲府的時候,林彩雲和劉山海夫妻二人進城采買,正碰著進貢的番外小國路過,為首的女子身上,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紗裙。林彩雲覺得這紗裙真是美極了,一時竟看得有些癡。


    旁邊人輕笑出聲,他說:那就是薄雲紗,聽說用它做衣裙,微風拂過時如纖雲弄巧,美不勝收。等我高中後,定送上娘子好些,做衣做褲,但憑娘子喜歡。


    林彩雲:你少來。這是給皇家的貢品,就是你做了官,尋常又如何能得?


    劉山海裝模做樣的瞧瞧四周,湊道林彩雲耳邊輕聲道:隻要娘子發話,搶我也搶了來。


    林彩雲輕拍他:可是誆我呢。


    ......


    “劉山海,你為何誆我?”燭火搖曳著,映出一個顫抖的身影。


    ......


    趙婉的善妒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第二天,劉府因為一襲薄雲紗雞飛狗跳的事情又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有人嘲劉山海不知好歹,有人讚劉大人重情重義,還有的,給了林彩雲一聲歎息。


    劉府的家宅從昨晚開始就持續不寧,但直到今天一早,林彩雲才知道。匆匆趕到前廳,迎麵就飛來一個茶盅,正砸在了林彩雲額角上,鮮血直往外流。跟著林彩雲一起來的女兒氣不過,頂撞了趙婉一句,當天婉公主又跑迴了宮裏。劉山海這幾年在朝為官有了些底蘊,也不再像先前初來乍到時的誠惶誠恐,況且他的確忍了趙婉的脾氣很久,也就隨她去了。吩咐人給林彩雲找大夫,安撫了閨女兩句,便迴衙門公幹了。


    宮裏傳出旨意來,封林彩雲的女兒為公主,遠嫁和親。


    林彩雲當時就昏了過去,待到醒來去尋劉山海,卻被拒之門外。


    她深知求劉山海已經沒有用了,便去求趙婉,求她放過她的女兒,但她在她的門口跪了三天,隻等來了一句話:此乃聖旨,不可更改。


    是啊,聖旨,正如當年一紙聖旨搶走了她的丈夫,如今又要搶走她的女兒。


    林彩雲沒有辦法,隻能含淚送女兒出嫁。


    誰會在乎一個無權無勢的妾生的孩子。


    這是一個警告,警告劉山海。劉府不似京中其他大族,連皇帝都要忌憚幾分。劉府的一切都是皇家給的,想要捏死他比螞蟻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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