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選侍的前一日,宇文天昭剛下了早朝,就有宮侍匆匆來報,二皇女病重,王禦醫束手無策,請求皇上同意禦醫院會診,或者換一個禦醫也成,她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差點就急哭了。


    要說禦醫也不是那麽好當的,風險程度還是極高的,有時候治不好病要死,有時候治好了病還要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去見了閻王,王禦醫這也是堅持了又堅持,最後實在堅持不下去才來皇上這裏請罪加求救的。


    二皇女自從出生以來,身體就一直不好,以前的賢君譚青華就多次以這個借口將皇上請到他那裏去,就是前不久已經被軟禁了的譚青華也依舊用過這個理由想要請皇上過去,隻是宇文天昭根本就沒有在意罷了,隻是這一次來傳消息的不僅有譚青華,還有王禦醫,事情顯然要嚴重許多。


    去還是不去?宇文天昭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很快又改了主意,這段時間譚青華的日子極其不好過,怎麽說她也應該去看看對方狼狽的樣子,而且北宴王的那替身還沒有找到呢,也許是剛將譚青華拉出來溜溜了。


    宇文天昭去了賢和宮,命令剛下不久,人還沒有到賢和宮呢,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後宮,尤其是楚雲亦這裏,已經接到好幾個人的報信了。


    “本殿知道了,都退下去吧。”楚雲亦神色莫名的揮退了眾人,隻留下明嘉在身邊。


    明嘉平日裏比較寡言,這個時候倒是多言了一句:“殿下不用擔心,賢君做出了那種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得到皇上的喜愛了。”


    在這個男子貞操觀念極強的朝代,一個與人私通並且被皇上當場捉奸的君侍,是怎麽都不可能再翻身了,如果不是有譚丞相當靠山,譚青華的下場早就不是被軟禁這麽簡單了,這幾乎是整個後宮共有的認知,所以此時眾人最該在意的不是譚青華,而是譚青華剩下的最後的也是唯一的籌碼——二皇女!


    “本殿知道。”楚雲亦聲音淡漠的說道。


    “那您在擔心什麽?”這話明嘉就問得有些大膽了,不過作為皇君的貼身近侍,他還是有勇氣一問。


    楚雲亦沒解釋自己不是在擔心,因為他心中確實有著一份隱憂,隻是他擔心的並不是皇上去了賢和宮,而是如果皇上去了其他的宮殿,他該怎麽辦?


    後宮獨寵,這是殊榮,卻也是一種原罪,得之者是幸,亦是不幸,這段日子,皇上獨寵皇君,所謂的後宮雨露均沾成為了一紙空談,暫且不談皇帝的心思,就說這被獨寵的楚雲亦,在欣喜之餘,又何嚐沒有擔憂。


    如果有一天皇上不再獨寵他了,他是否要迴歸到最初那與人爭寵的境地,而他是否又能坦然的接受這一切,仍舊做那個無怨無憂,哪怕被打入冷宮,卻仍舊愛著皇帝的男人!


    人性自私,得到之後雖然會有短暫的滿足感,但隨即滋生的卻是更大的野心,事業如此,愛情亦如此,如果可以,誰不希望愛人的心中隻有自己一個人呢!


    而宇文天昭在獨寵楚雲亦的同時,也難免讓楚雲亦有了這樣的奢望,而這奢望和擔憂就像是一種相伴相生的情緒,從反麵驗證了知足常樂這句話,正因為不知足,所以才會擔憂。


    楚雲亦心中感思頗多,最終也沒有迴答明嘉的問話,而此時宇文天昭已經到了賢和宮。


    賢和宮現在已然成為了皇宮中的另一處冷宮,人煙稀少,氣氛冷凝,走進去看到的幾個宮侍,也都戰戰兢兢的一臉蒼白,就連行禮問安都哆哆嗦嗦的做不好,一看就是沒有訓練好的小宮侍,估計是實在沒有去處,或者是得罪了大管事,才會被打發到這裏來。


    “皇上,您終於來看臣侍了,臣侍參見皇上,求皇上恕罪呀,臣侍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皇上恕罪呀。”譚青華哭哭啼啼的衝了出來,跪在宇文天昭麵前,求饒的話說得語無倫次,精神上看起來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滾開。”因為距離太近,宇文天昭瞬間就翻了臉,毫不猶豫的一腳踢了出去,直接將人踢飛了一丈多遠。


    譚青華被踢得差一點就吐血了,麵色也顯得更加青白,但卻連憤怒和怨恨的心思都不敢生出,隻剩下了恐懼和痛苦,他再一次爬到了宇文天昭的麵前,這一次卻不敢距離太近,唯唯諾諾卑微到了極點的乞求道:“皇上,臣侍錯了,臣侍真的知道錯了,求您放過臣侍吧,您就放過臣侍吧……”


    譚青華不停的重複著這些話,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原本還頗具姿色的容貌瞬間變得狼狽起來,整個人跪在那裏,看起來連乞丐都不如,而在他身後不遠處默默跪著的則是譚青旭,譚青旭雖然看起來也有些憔悴,但在一身幹淨樸素的宮裝襯托下,倒是多了一絲楚楚可憐的感覺,尤其是有譚青華作為比較,感覺上就更加明顯了。


    宇文天昭冷眼掃過,就知道譚青旭是打得什麽主意,原本還以為這是一名倔強少年,沒想到卻也是精通算計的,不過這樣的變化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就是了,前世的背叛,這一世的虛偽,這人所謂的倔強和驕傲在現實麵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二皇女在哪?”宇文天昭直接看向了一旁的賢合宮總管明和,這人是她特意派來看著這些人的,同時也是明德的師弟,年紀雖然不大,但做事很穩重。


    皇宮之中的宮侍也是有輩分和傳承的,同一輩分的宮侍大多以同一字為姓氏,像是明德、明嘉和明和,他們不僅同一輩分,還有同一個師傅,平日裏雖然沒有太多的聯係,但如果是關鍵時刻,卻像是一張大網一樣,緊密地聯係在一起,攜手抗敵。


    想到這裏,宇文天昭突然間又想到了前世發生的一幕,知道叛軍已經攻入皇宮,明德帶著大小二十餘名宮侍一起護駕,就為了多給她一些逃走的希望,最後一個接著一個死在了叛軍的手裏,那裏麵似乎就有明和的影子,也還有好幾個她認得或不認得的宮侍,這些人裏也許也有人害怕死亡,也許也有人想要逃走,但最終卻還是用死亡證明了他們的忠誠,與那些為了活命而背叛她的君侍和大臣們相比,實在是忠勇可嘉。


    “二皇女在偏殿,王禦醫也在,奴才這就帶皇上過去。”明和躬身帶路,宇文天昭很快就見到了傳說中已然病重的二皇女。


    二皇女宇文淩玨還不足兩歲,小小的一隻躺在大大的床上,再加上那蒼白的臉色,給人一種孤獨無助的錯覺,床一旁則站著兩人,一人是王禦醫,一人是王禦醫的藥童,見到皇上進來,立刻跪地行禮,隻是聲音略微壓低了,應該是顧忌著二皇女,此時二皇女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正處於昏迷之中。


    “她是在睡覺?”宇文天昭眉頭微皺的問道,語氣不算好,在外人看來就是她擔心二皇女的意思,但實際上卻隻是因為她十分厭惡見到這個孩子,哪怕她還隻是個孩子。


    前世叛軍逼宮之時,也就意味著四年後的二皇女,可不是這樣柔弱無助的樣子,將滿六歲的女孩子,按理來說還應該處於比較單純的年紀,就算是皇家的子嗣懂事早一些,卻也不該那麽冷血和狠毒,至少不該那麽幹脆利落,甚至帶著一絲憤恨的將劍刺在她的身上,她可是她叫了六年的母皇啊,她怎麽就忍心的可以不顧念一點的母女之情呢?


    這樣的疑問在宇文天昭的心裏一閃而過,隨即就被她冷硬的抹去了,她與宇文淩玥本就不是親生母女,還談什麽母女之情,會這樣想的自己實在是又懦弱又愚蠢,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孩子在譚青華的教導下,向著北宴王甜甜的叫著母皇的場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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