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辭別閑散仙人,出了水文鎮,迴到了玉梵山,剛到山下,便看到一個人,正在山腳等著他們迴來。


    柳獻之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人,“朝顏?”聽到有人叫她,她便轉了過來,“我還以為等在這裏可能見不到你們。”


    三人對視一眼,雖說誤會消除了,可是心裏的結又豈是那麽容易解開的呢?“你來了很久了嗎?”


    朝顏知道哪怕她有千百張嘴來辯解,也不及一個行動,算上今天,她應該等了三天了吧,期間樹老給她送過些吃的,她才知道忘川和柳獻之的事,正好她的藥箱裏還有一些藥,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歸聊勝於無,“我是來給你們送藥的。”說著便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了柳獻之。


    “你來就是為了送藥?”柳獻之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是三顆藥丸。朝顏自知沒有臉麵再來看他,隻是這一次來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辭行,她就要離開這裏,去更遠的地方行醫,隻要她還走的動,那麽她就不會停下來,就當做是贖罪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眾人有些惆悵,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或許朝顏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三人上了山,樹老便走了出來,柳獻之將朝顏給他的盒子遞給樹老,樹老接過盒子,看了看,都是些內服的治傷藥,但是裏麵含有幾種比較稀有的藥草,看來,她還是花了一些功夫的。


    眾人還沒坐下,柳獻之便急著去找玉梵仙人,“靈凡,我能去找一下仙人嗎?”


    起風了,山穀的風吹了上來,夾裹著穀底的花,飛到了玉梵仙人手邊,伸手在風裏拈了一片粉的,“來了就過來吧!”柳獻之本來是打算等她弄完手上的事情之後再過來,卻沒想被她看到了,“仙人,我……”


    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她,玉梵仙人早就算到了會有這一迴,隻是她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會跑出一個閑散仙人。玉梵仙人知道,他需要一個可以開導他的人,“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從前,她從月老身邊的童子手裏接過了一根紅線,那個小童子告訴她,隻要把這根線係在喜歡的人的小指上,那麽兩個人便會相愛,她笑著收下了,可是並沒有用,因為她覺得自己碰不到那個可以讓她傾盡一生的人。


    “可是,後來您遇見了雷龍?”


    是的,遇見了雷龍,那是一個多麽美麗的錯誤。


    柳獻之聽到這兒,心裏一沉,有的人雖然不說,但是那種愛意卻始終不減不滅,“您……把紅線交給他了?”


    玉梵仙人點點頭,她趁他睡著的時候,將紅線係在了他的右手小指上,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怎麽就聽了那兩個小童的話,正想伸手去結,“結果……紅線沒了。”


    後來,雷龍告訴她,在她碰到他的手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要把紅線係到他的手上,可是他就是不動,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把紅線綁到他的手上,然後又搖搖頭,感覺做了天大的荒唐事一樣。


    後來,兩個人對峙的那一天,那條紅線又重新出現,這一次,她親手斷了兩個人之間的緣分,因為,早在他們作出選擇的那一刻,早已將彼此推到了對立麵,從此,注定不死不見!


    “你和忘川之間的線早就已經係上了,盡管你看不到,但是你的心應該能感受到的吧?我不想讓你重蹈我的覆轍,但是我又沒辦法看著你們去犯險,有的時候,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和她生活一輩子,既然你今日來到這裏,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柳獻之沉默了很久,最後隻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他說,“我懂了。”可在玉梵仙人聽來,卻十分無奈。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求不得又如何?退而求其次,隻求彼此安好,那便很好了。


    吱呀——


    孟婆的門被推開了,忘川走了進來,孟婆背對著她躺在床上,忘川輕聲問道:“孟婆,你睡了嗎?”


    對麵的人沒迴答,忘川便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知道你沒睡,這麽多年,也就隻有你一個人真心待我好,我怎麽可能忘記呢?”


    孟婆睜開了眼睛,但是還是不言語,忘川繼續說道:“我放不下他,也不能棄你而去,如果需要我在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那麽我會選擇留下,從此不再見他……”


    說完,站起身來的忘川看著孟婆還沒動靜,以為她已經睡了,既然自己的話已經說完了,她便離開了。


    孟婆坐了起來,她並不是一定要她留下,隻是脫胎換骨這種事情,又豈是她一人能承受得了的?如果有更好的辦法,那她肯定很樂意看忘川獲得自己的幸福,隻是現在又有什麽辦法呢?


    “先生?先生?”一個紮著小髻的女童喊了幾聲,麵前的人仍不迴應她。


    啪嗒——


    書從他的手裏滑落,掉到了地上,柳獻之這才迴過神來,從玉梵山迴到柳家村已半月有餘,這段時間,他努力讓自己充實起來,至少可以讓自己不去想忘川,然而卻時不時發呆,有的時候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柳獻之摸了摸小童的頭,輕聲細語,十分溫柔。


    放課之後,所有的孩童奪門而出,開門的一瞬間,風吹了過來,將歪脖子桃樹下的粉紅吹進了學堂裏。


    起初,所有人都很驚訝,這棵樹竟然能死而複生,如今又開出了花,簡直是奇跡!也許隻有柳獻之知道,它為什麽會重新開花。


    待孩童散盡之後,他還是一如往常,坐在樹下,頭靠在樹幹上,跟這棵樹聊天,其實就是說些家常,今天那個小孩背出了整首關雎,昨天柳嬸的大兒子從戰場打了勝仗迴來,一身榮光,全村的人都為他慶祝,如此種種。


    “靈凡和黑曜迴蛇族去了,說是要去蛇族看看,他們邀我一同去,但是我拒絕了,我還是想守著我們的桃樹就好了……”柳獻之撫著粗糙的樹幹,有些恍惚,“我聽了你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在冥府還好嗎?我想你了。”


    柳獻之站起身,伴著夕陽離去,他的身影被拉長,從背影成雙,到如今形單影隻,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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