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汀


    邵太後坐在上首,她的膝蓋上躺著一隻慵懶的貓,她輕輕撫摸著,彩珠站在她後麵。


    “彩珠,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猜錯,紀微瀾做出的事情本就天理不容,他能活到那個時候,也算是老天有眼了,好在他也死的早,不然今日我怎麽會坐在這個位置上?”


    邵太後的聲音非常的小,隻有彩珠跟她兩個人才能聽得到,至於為什麽篤定其他人聽不到,那是因為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宴郎跟紀有微身上。


    “喵~”


    貓咪用頭蹭了蹭邵太後的手,很是乖巧。


    邵太後頭低下來,眼睛盯著貓咪,她有意無意說到:“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該多好,哪怕是懶惰一點,也總比那些陰謀詭計強……”


    “小姐……”


    邵太後直起身子又恢複了那莊嚴的樣子,這些年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過的,她還是很想表哥,這種念想一直保持到現在都是如此。


    “小姐是又想表公子了嗎?”


    邵太後的眼睛紅了一圈,彩珠說的一點也沒錯,這麽多天,這麽多年,哪有一刻是不想表哥的,她總是想不明白,為何有情人終成不了眷屬?


    “小姐,就算你不說彩珠也明白小姐總歸是想的,哪有不想的道理呢?這麽多天,這麽多年,小姐每做一件事臉上的表情就愈發不好,彩珠知道小姐很苦,彩珠也一直陪著小姐……”


    “彩珠,我知曉了,莫要再說了。”


    彩珠又退到了邵太後的後麵,如今的她們早已不是當初那豆蔻年華的少女,二十好幾的歲數早已看透這世間百態,帝王無情。


    紀有微的手垂在兩側,他的手微微顫抖,他不懂為什麽他的父皇要這麽做,他的姑姑是做錯了什麽事?


    紀有微從出生開始就是他的父皇帶大的,其實他對自己的母後並沒有多大的印象,無非就是每月迴去一兩次。


    這明黃的聖旨上麵明確蓋著玉璽的印章,這才讓他十分肯定,這就是他父皇下的命令,其實從方才起,他就一直很不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怪不得自己最愛的姑姑從來都沒有迴來過,也從來沒有一封信迴來過,他是那些寫出去的一封封的信都被攔截在了路上,沒有到姑姑的手裏罷……


    紀有微的腦子裏想了許多事情,它想自己的姑姑是否在羅國過得很不好,是否在羅國有受欺負,他在想姑姑其實有收到信,隻是沒有一封迴到帝都來過,或許姑姑在上麵寫了一些求救的話,又或許跟他講了在羅國的風光。


    “王二公子,孤問你,你不是去過羅國嗎?你不是在那裏住過一個月嗎?你可有見到過羅國的君王,你可見到她對姑姑好嗎?他是否有缺著姑姑吃穿?”


    紀有微直接從上首走了下來,走到了王宴郎的身邊,看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他,自己也挺想哭的,隻是自己生為帝王,不應該在眾人麵前流淚,帝王本就無情,劉璐太多感情,在眾人麵前反倒是一件沒有威嚴的事情。


    紀有微把王宴郎從地上扶了起來,給他拍了拍肩膀,紀有微的眼睛一圈都紅了。


    王宴郎哪裏敢說有蘭郡主已經去世的消息,像這種話,他就隻敢默默的憋在心裏罷了。


    “聖上!臣下在羅國確實住了一段時間,郡主在那裏過的很好,羅國的君王對待郡主也非常好,也不會缺郡主吃穿,隻是郡主不被允許迴來罷了,其他什麽都好。”


    “是嗎……姑姑,真的在那裏很好嗎?她可有跟你說過孤?”


    王宴郎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紀有微哪裏懂得王宴郎什麽意思:“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什麽意思?你要說明白,隻是問你姑姑在那裏過的可好?”


    “郡主在那裏過的很好,有吃有穿,還有人人關照,這種生活很好,在那裏的時候,郡主也有與我說起聖上。”


    王宴郎的話給紀有微一絲希望原來姑姑並沒有忘記他,姑姑還是記得他的!


    “姑姑是如何與你說的?”


    “這……”


    “你說罷……”


    “郡主說聖上小時很可愛,很讓人歡喜,是個好孩子……”


    王宴郎說完此話後,抬眼悄悄看了紀有微一眼,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什麽不愉的神情,這才舒了一口氣。


    “除了這些,其他沒有了嗎?姑姑就沒有與你說些其他的?我記得姑姑身邊跟過去羅國的就隻有你一個。”


    王宴郎心中總是給自己警示著,其實跟過去羅國的真的就隻有他一個嗎?他不確定,其實他非常肯定那一次去羅國的旅途中還有兩個人,而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剛剛與自己說是芍藥小姐身邊的那一個,另一個則一定就是那阿德依。


    “聖上!那一次去羅國的路上確實隻有我一人並無他人,臣下敢跟聖上確定,當初有蘭郡主就是這般與臣下說的……”


    是的,在他那潛移默化的印象中就隻有他一個,沒有他人。


    其實王宴郎它說謊了,有蘭郡主其實什麽都沒有與他說,隻是單單讓自己找水喝罷了,哪有什麽其他話,至於他跟紀有微說的話也隻不過是自己杜撰出來的罷了,哪有什麽可愛之分。


    若是真的可愛,討人喜歡,為何有蘭郡主不早早說,反倒是到了臨死前才說可愛,那是不可能的,有蘭郡主絕對不會把一些自己可以說出來的事情憋在心裏,而是會把自己受到的委屈憋在心裏,這就是他們的有蘭郡主……


    大抵是感受到了旁人那刺目的視線,紀有微立馬背過身麵對著上首,他此刻的神情早已不是方才那般失態,他隻覺得帝王不應該流露出那般的神情。


    邵太後撫摸貓咪的手停了下來,她看著紀有微,隻感歎時間過得如此快,從前他小時自己垂簾聽政那是迫不得已,後來他長大了,自己便退居幕後不在管那些事了。


    那時紀微瀾剛剛去世,人心惶惶,邵太後知道朝中不穩,一把抓起了自己的兒子推上了這帝王之位,自己則是處理紀微瀾死後的喪事和一些大大小小。


    那時候誰不說其實是邵太後謀劃了這一出戲,其實就是想讓自己的兒子上位,自己做太後甚至還傳出來有蘭郡主嫁去羅國都是因為自己妖言惑眾,魅惑君王,而從前是王君的聖上本就與有蘭郡主很是要好,與自己母後不和皆是因為自己的母後謀劃了這些。


    邵太後想想從前那些日子都過去了,自己哪裏是為了自己,難道就為了這些榮華富貴亦或者這高高在上的位置?其實不是,隻是朝中不穩這才推了有微上去,有微是王君是儲君,這帝都將來肯定是他的,那麽他上去又何錯之有?


    看著紀有微那張臉就想到了與自己相處許多年的紀微瀾,看到有微那張臉就不由得讓自己厭惡,因為實在是太像了,可是那是自己的兒子,那麽又有什麽辦法,隻能表現的什麽都不在乎,對什麽都不上心的樣子。


    她曾經以為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是自己以後的依靠,除了表哥以外自己最愛的人,可是事與願違這個孩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被紀微瀾奪走了,看著自己的孩子離開自己的身邊哪會不心痛,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隻是這個孩子不應該來,因為她壓根不想生下紀微瀾的孩子,那是孽種!


    邵太後的眼神看向別處,突然看到紫衣嬤嬤的臉,紫衣嬤嬤的印象真的很是深刻,算是紀微瀾與有蘭郡主的教養之人,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就連自己剛剛嫁進來的時候也見過紫衣嬤嬤,她在紫衣嬤嬤身上看到了滄桑看到了許多自己沒有的東西,其實她是憧憬紫衣嬤嬤這樣的人。


    那時自己感歎春秋的時候是紫衣嬤嬤告訴自己讓自己活下去,因為這座牢籠進來了,很難再出去了,就算出去了,可誰又能保得住你呢?


    紀有微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是在蘭汀,如此多人,自己絕對不能做出有違君王該做的事情,君王是沒有心的,自己絕對不能再因為姑姑的事情在眾人麵前如此失態。


    紀有微一步一步走了迴去,看到自己母後淡漠的神情,又看了母後身邊的彩珠一眼,母後還是如從前一般對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意。


    紀有微知道自己的母後並不愛父皇,自己也不是母後帶大的,是父皇剝奪了母後的生養權,其實自己從未恨過母後,隻是想不通母後為何會如此淡漠,隻知道母後隻有兩次變過神情,一次是姑姑出嫁的時候,一次是說到母後的娘家,問起她娘家的人或事,特別是說起她的表哥。


    紀有微坐到了自己的席座上後就讓王宴郎迴去了,紀有微總感覺王宴郎的話並不是真的,自己的姑姑迴不來了,他王宴郎估計也不允許去了,不然怎麽會迴來?是被趕迴來的亦或者是中途發生了什麽意外?


    “既然聖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那就繼續罷。”


    邵太後的聲音響起,這蘭汀中又響起了賓客談話的聲音,皆對方才的事情閉口不談,畢竟誰都不想在老虎嘴裏拔牙。


    紀有微點點頭,這梨花戲院的戲班子才敢上去換戲,才過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這蘭汀中央戲曲聲變了,走出來的人兒也變了,這一出戲是經典的麻姑報壽。


    眾人又陶醉在這戲曲中,這蘭汀中紀有微,紫衣嬤嬤和王宴郎想著自己的事情,唯獨元沐的臉上一直掛著一成不變的陰策笑容,其實元沐本就是這般的神情,在正常不過,隻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放大化了罷了,再者現在的自己是昏君身邊的奸臣,既然作為奸臣哪裏管的這些事情。


    元沐的酒樽端起朝著邵太後敬了一下,邵太後撇了他一眼,點點頭,這就當做是接受了。


    邵太後知道紀有微做的那些事,也知道紀有微讓元沐背了黑鍋,她隻覺得元沐很是可憐,什麽都沒做卻要背著那些莫須有的罪名,罪過罪過……


    她從不祈求上蒼能有多保佑自己,她隻祈求自己的表哥能在寺中好好的,表哥說過等自己,可是要讓表哥等到何時去?


    相比紀微瀾,紀有微真的不是一個好的聖上,他的確有野心,可是也很任性,不然怎麽會做出那等事。


    珠簾內,是梨花戲院的戲班子,她們在時刻準備著,今日的她們迎來了這一輩子中最輝煌的時刻,她們來到了這王宮中唱戲,這是她們一輩子沒有想到的,從前的她們哪裏敢奢望這王宮。


    芍藥依舊坐在梳妝鏡前,茴央從外麵查看了一圈後迴來了已經許久,茴央與自己說了許多外麵的人兒等等,阿德依一直候在自己身邊與自己說些話。


    芍藥的手一直緊緊攥著放在大腿上,她心中很是忐忑,馬上就要到自己了,作為梨花戲院的台柱子她被李恆安排在了後麵。


    李恆進來了一次又一次,他總說讓自己莫要緊張,可自己還沒說些什麽,李恆倒是開始擔驚受怕起來。


    這會李恆又站在芍藥旁邊絮絮叨叨的。


    “芍藥,你可要記住了,等會過去了,可要低著頭過去,等戲拍子開始打了,你就開始唱第一句,記得了要做掩麵的動作,等轉過來再換個動作,你可曉得?”


    茴央有些看不下去了,這是李恆第三次進來與芍藥說這些,芍藥每一次都答應的好好的,可是她可忍不了,每一次都說著一樣的話。


    “李大哥!是你太緊張了!芍藥姐可比你安穩多了,你瞧芍藥姐什麽都沒說呢!李大哥你倒是進來講了這話三遍了,聽著茴央都能背下來了!”


    李恆搖搖頭,很是無奈:“謹慎些總是好的,我隻是怕出一些意外,芍藥你是知道的,這……”


    “我明白了,李大哥,你且在外麵候著罷,這時間點又要換人了,李大哥還不去外麵看著些……”


    還沒等李恆反應過來,他便被茴央推了出去。


    “李大哥,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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