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熹宮外竟然無人駐守,剛才還站得整整齊齊的侍衛如今都不見了蹤影,過尚賢有些納悶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靠近。剛才在李公公離開後,過尚賢突然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原本跟著重玄駐紮在營地裏的龍城月界竟然出現在了宮裏,看樣子已經不是待了一兩了。過尚賢好奇心大起,跟在她倆身後竟然走出去了很遠,兜兜轉轉便來到了宸熹宮,這才想起剛才自己離開時竟然忘了稟告父親一聲。


    過尚賢正在遲疑之際杯一隻手給拉到了一邊,過尚賢剛想敢出聲卻發現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姑母。


    “姑母,你怎麽會在這兒?”


    “應該是我問你怎麽會在這兒,按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出宮了嗎?”


    過尚賢看向姑母的手,曾經被保養得那麽好的手,此刻卻滿是凍瘡,紅腫得像蘑菇一般。


    “姑母,你的手……”


    南姑姑趕緊將手抽了迴去,藏在了自己身後,眼神裏多有躲閃之意。


    “冰雪地的誰的手沒凍過?如今我不再是南妃,有些活還是要做的,平帝已經很是開恩了,不然現在我依舊在冷宮裏過著衣不蔽體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不提這些,你先告訴姑母,到底為何會來此?”


    “姑母可認得剛才進去的兩位女子?”


    南姑姑伸過頭往殿內瞧了瞧,將過尚賢護在了身後。


    “你的是龍城跟月界?她倆是跟著平帝入宮的貼身丫頭,好像是從魔界帶過來的。難道你認識她們?”


    “認識,之前她們與重玄都住在宣城的安定庵裏,前段時間還跟著重玄去了川西,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所以我才跟隨她們身後,就想看看是不是我認錯了人。”


    南姑姑用手指在手心裏劃著,過尚賢看得很是仔細,生怕一個不留神漏下了什麽。南姑姑嘴角含笑,眉頭卻凝結成了一抹濃愁,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他能看懂幾分,可除了這樣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


    南姑姑突然把手一收,將過尚賢拉到了宸熹宮門口,指了指出宮的路。


    “賢兒如今是丞相大人了,姑母很是欣慰,不要以姑母為念,姑母在這兒一切安好。如果得了空,多看看姑母之前送你的經書,抄上七遍以後你就會明白好多。姑母一會兒還要忙就不留你了,迴去後代我向你父親問安。”


    南姑姑將過尚賢往前一推,過尚賢迴頭看了幾眼,南姑姑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走。


    宮裏的人見到這位新任命的丞相都屈身行禮,過尚賢抬著頭往前走著,這個皇宮對他來越來越陌生,就連皇宮裏的人也讓他有些不安,那種無法掌控一切的感覺總是讓人莫名其妙的煩躁不安。


    南姑姑剛一迴頭,漁歌便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周圍的冰花就像長在那兒一樣,腳下的那幾朵開得正盛時突然崩裂成數片。南姑姑雙手放在腰間屈身行著禮,漁歌手微微一抬,將南姑姑的下巴勾起。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已年過四十,卻依舊保養得當,單看那張臉絕對相像不出她有那麽大歲數,隻是嘴角一旦上揚眼角的魚尾紋便像是刻在了臉上一般,溝溝壑壑每一道都是歲月留給她的不可磨滅的禮物。


    南姑姑不卑不亢地看著漁歌,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漁歌咬了咬嘴唇,鬆開時雙唇甚是紅潤,眉開眼笑的樣子比起之前的冷漠更讓人感到恐懼,那笑容裏總是透著一種殺人於無形的凜然。


    “南姑姑?!”


    “奴婢在,平帝!”


    漁歌鬆開了南姑姑的下巴,圍著南姑姑轉了一圈,再次迴到她的麵前時端詳著那張看不出一絲異樣的臉。


    “本帝很想知道為何你不把重玄未死的消息告訴過尚賢,你可知道他其實在意的並不是那位所謂的忠義王,而是本帝的師姐,曾經的主子重玄。其實剛才原本本帝也想告訴他的,可是過太師跟過將軍在場,本帝要是涼是讓他下不了台了,你如今是本帝宮裏的管事姑姑,本帝的意思便是你的意思,其實你不用處處這麽心。”


    “奴婢是死過一迴的,要不是平帝照弗如今怕隻是亂葬崗裏的棄屍一具,就算到了黃泉也無顏見我那倆孩兒。奴婢知道主子的本事,相信主子可以將大衍從那位荒唐皇帝手裏接過來續以輝煌。隻不過重玄死不死不需要奴婢來告訴過丞相,相信主子已經安排妥當,奴婢隻需要按照主子的意思打理好宸熹宮便是。”


    漁歌突然大聲笑了出來,南姑姑往迴縮了縮。


    “南姑姑,你很聰明,所以本帝才會將你留在身邊,這個決定還是很明智的。南姑姑,你是不是很怕我?為什麽總是離我遠遠的?”


    “迴主子,您……奴婢隻是一個凡人。”


    漁歌伸出手看著自己的雙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對別人來可能隻是一種比喻,可她卻真真正正能做到,就因為她是魔族,有著凡人窮極一生也無法做到的法術。


    “南姑姑,你跟宮裏的人都一聲,今是個好日子,也是本帝來宮裏的頭一個新春,大家今不用再忙什麽了,好好樂上一樂。本帝想聽人吹塤,不知這宮裏可否有人會吹《西風》?”


    “奴婢不才正好會。主子可以先迴殿內稍候,雖然主子不吃凡間的東西,今的酒水還尚能入口,無酒不成席,主子還是莫要貪杯。”


    漁歌與南姑姑相視一笑,轉身迴了宸熹宮。南姑姑往宮門口方向看了一眼,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或許保住命便是最重要的,不然那些抱負便都成了空談。


    南姑姑迴房取了進宮前哥哥送她的陶塤,許久不曾吹過了,那陶塤的樣子看著竟然有些陌生。南姑姑拿起帕子擦了擦,將上邊的流蘇摘了下來,從妝奩裏找出一串南珠串掛在了上邊。待南姑姑踏進宸熹宮時,裏邊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大紅色紗幔比起之前的白色增添了一絲喜氣,還有那用宮紗堆得惟妙惟肖的將離花,隻是宮裏不常見將離,這名字有些不討喜,宮人們哪個不是將離?本身就夠淒苦的,再加上這花名的陪襯,就像黃連配苦蕎,哪裏還有什麽盼頭。


    南姑姑將陶塤拿好離開了偏殿,大殿之上,漁歌歪在座椅上,身子下鋪著雪狐皮毛做的毯子,身上的雪裳竟然比起那毯子的顏色遜色了幾分,慵懶地看著大殿上翩翩起舞的身影。南姑姑瞧了瞧漁歌身上同樣是雪色的錦緞被子,懷裏抱著的是之前被她擱置在一邊的手爐,原來她也會感覺到冷。南姑姑站在殿門口屈身行禮後站在了一側,李公公湊到了他的跟前,遞給了她一張紙條,南姑姑瞧了一眼塞進了袖口裏。


    歌舞罷,漁歌衝著南姑姑招了招手,南姑姑便來到漁歌跟前跪了下去。南姑姑手裏的陶塤搭在腿上,上邊還描著蓮葉蓮花,上邊的字卻看不太清晰。


    “這便是你常吹的陶塤?”


    南姑姑點零頭答了聲是,將陶塤雙手舉起,舉到了漁歌的臉前。漁歌坐起來拿過陶塤漫不經心的看著,這世上陶塤千萬,不知道他吹的又會是哪一個。漁歌將陶塤放迴南姑姑手裏,一隻手手撐在了頭下躺了迴去,另隻手隨意放在了身側。


    南姑姑起身的空檔袖子裏的紙條突然掉了出來,剛才李公公遞給了自己後還沒來得及看,不知道上邊到底都寫了些什麽,可這架勢隻能將紙條撿了起來遞到漁歌跟前。


    “主子,這是剛才李公公給奴婢的,奴婢還未來得及看。”


    “既然是給你的那你便收好了,本帝不會幹預你們間的私事的,當初的重玄便是如此,以後怕是再也不會遇到像她一樣的了。”


    南姑姑將紙條重新塞了迴去,徒大殿中間跪坐在蒲團上,拿起陶塤吹了起來。漁歌閉上眼,嘴角的那抹笑意神秘莫測,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饒身影,於瑟瑟風中孤獨的站著。


    “西風落葉間,孤客有餘希寒水皆歸壑,秋雲不離山。鶻翻枯草去,鴉帶夕陽還。幽趣何人共,柴門隻自關。”


    朱唇輕啟,吐氣如蘭。南姑姑沒想到漁歌竟然也頗通詩詞,她以為魔界中不會有人喜歡這種哀怨的陳辭濫調。


    “南姑姑,你這陶塤吹得可謂是出神入化,以後每日為本帝吹上一曲如何?”


    南姑姑將陶塤收了起來,雙手伏地磕了一個頭。


    “主子喜歡那便是奴婢的福氣,以後隻要主子想聽奴婢雖時都可為主子獻上一曲。”


    “今大家都累了,下去好好歇著吧。宸熹宮每人多賞一個月的月例銀子,南姑姑多賞一年的吧!”


    大殿上的人紛紛跪到了大殿上,高唿著:“謝主子賞賜!”


    “龍城月界你倆留下,其餘的下去吧!”


    眾人紛紛退去,漁歌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頭。


    “你倆跟了我這麽久,今日我想讓你們去一趟魔界。自我來了人間,魔界便由弟弟打理著,我想讓位於他,你們拿著我的信物去魔界傳我口諭,以後焰盞便是魔界的魔君。”


    “是!”


    龍城接過漁歌手裏信物跟月界出了大殿,大殿上立馬恢複了之前的冷清,漁歌伸開手轉著圈兒,轉著轉著趴在地上笑著笑著流下了眼淚。


    曾經的你是否還記得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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