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猛一路沿著走廊而來,身上雖然未曾濕透,卻依舊還是被雨水打濕了衣衫。本來心情便不是很好的趙猛瞧見雁南的樣子更是覺得心煩,悶著頭往前走著。


    “很好笑嗎?看你憋成這樣多難受,想笑就笑吧。”


    雁南爽朗的笑聲如約而至,趙猛瞪了雁南一下站在了門口,從習武的趙猛能入得了重昱的眼也不是隻憑運氣,如今卻被一個托盤給難倒了,出去該有多丟人。雁南走到趙猛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學了一下趙猛端著托盤的樣子,將藥端了進去。


    “公子,趙猛將湯藥帶迴來了,不過已經涼了,我先去後院熱一下。”


    “就這樣吧!”


    重昱抓起托盤上的碗,一抬頭將藥湯倒進了嘴裏,嘴角有褐色的汁液淌了出來。雁南將托盤上的蜜餞拈起一顆遞了過去,重昱擺了擺手,轉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杯裏的水已是冰涼,跟碗裏的藥一個溫度,順著喉嚨而下,就像是一股冰流淌進了胃裏。


    “公子心傷胃,要是姑娘在怕是又要罵我們不會伺候了。不然公子以後也讓丫頭近身伺候吧,她們總比我們這些大男人要會伺候人。就算不讓丫頭來伺候公子也該……”


    “雁南!”


    每每聽到這個話題,重昱便會顯得甚是不耐煩,外邊都有傳言在他有龍陽之好,雖然雁南知道不是那麽迴事,可像公子這年紀一般都身為人父,時間久了難免也跟著有些著急。被重昱一嗬斥,雁南隻得暗暗歎了一口氣,他的主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跟別的皇子一般,那他也不用時時刻刻像個丫頭一般照料他的起居了。


    重昱突然好想念時候的風,那些似乎帶著饒情緒的風總能吹走他的焦慮,帶走他的不安。輕輕拂過臉龐就像被一雙柔軟的手撫摸著,偶爾的凜冽像是一位慈母發的脾氣過了那個階段又會恢複之前的溫柔。而此時從窗口吹進來的風,竟然像是迴魂散一般,濕濕的帶著一股子清新的味道,整個人又重拾希望。他有時真的害怕自己想了那麽多,念了那麽多,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重昱踱步出了花廳,沿著路往前走著,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但是這麽孟府總不至於連個散心的地方都沒有吧。如此隨心地走著,放空著,身心俱輕的感覺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已是脫離紅塵之人。如果一切安置妥當,去做一個世外之人也未嚐不可,隻是苦了那些曾經衷心跟隨他的那些人,自己一走,他們會受到怎樣的待遇想想也能知道。身不由己,太多的東西自己還放不下罷了,繼續想下去不過庸人自擾罷了。


    雁南跟在重昱身後未敢打擾,默默地跟著他的腳步為他撐著傘。雨水拍打在傘上迸濺開來,緩緩而過的風將雨線吹得傾斜而下,衣擺處已被打濕。


    “雁南,原來這雨一直未曾停過,十三也是冒著雨走的嗎?”


    “是的公子,不過剛才雁南瞧著府門口備了馬車,待他們追上姑娘之後就算是趕路估計也不會淋著。剛才映澈不是她遇到玄牝將軍了嗎,不定那邊便備著馬車,公子著實不用擔心姑娘會淋雨。”


    重昱哦了一聲,如果不是自己傷勢未愈,估計此刻他也會跟隨他們一塊前去,如果一個人開始惜命,不是因為他膽怕事,而是因為他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守護的東西。重昱便是由從前的不怕地不怕變得謹慎微,他怕自己出了意外,他的十三從此便失去了一個守護著他的人,在將她交給她未來夫君之前他不敢讓自己出事。


    前方朱紅色的大門上隻是掛著一把鎖並未鎖上,快步走了過去順著門縫往裏看去原來是一個空落落的院子,中間的槐樹長得異常茂盛,粗壯的根有的已是露出地麵,緊緊地環抱住根下的石塊。槐樹周圍用花磚砌築成圓形圍牆,樹冠下還放了石凳石桌,有的枝葉輕垂而下在風中搖晃著拍打著石桌旁邊的燈塔。這會是誰的院子?重昱不禁好奇地打算摘下雙魚銅鎖,身後突然傳來青鸞的聲音。


    “公子怎會來此?奴才是孟府的青鸞,剛從廚房過來打算請公子去用飯。姐走之前曾交代過午飯擺在蘭心閣,那邊觀雨賞景兒最有意境,剛才已經從董大人那兒拿了兩壇荼蘼酒,就差去請您了。”


    “哦,我倒是給忘了,屋裏有些悶便出來走走,沒想到竟然走到了此處。不知這個院子是何人所居?”


    青鸞瞧了一眼門上的銅鎖,將傘收了走到門前將銅鎖打了開來,一推門,整個院子便看得一清二楚。被雨水那麽一衝刷,院子裏幹幹淨淨的,偶爾飄落下來的枯葉也被雨水衝走,門板窗欞雖然已顯舊色,看著也還算結實。


    “公子不妨進去瞧瞧,這兒是抱樸齋,原本是我們已故大姐孟嫻處理家族事務的書齋,大姐走了之後老太太便在這兒建了佛堂,如今隻有幾個丫頭在偏殿住著。這鎖都沒鎖上估計是丫頭們去用飯了尚未迴來,正好公子可以進去瞧瞧,之前姐每逢齋戒日也來此焚香叩拜,還以後撤了禁令,丫頭廝們也可以進去焚香許願什麽的,倒像個真真正正的佛堂了。”


    之前在南國倒是聽過孟家的兩個已故姐,隻不過新故大姐孟岱研習的是道學,孟家老太太怎麽會設佛堂?雁南將傘手了放在門口,跟著重昱沿著走廊來到了抱樸齋的正殿,正殿的門半開著,已有雨水打了進去,地上濕漉漉的。


    “風雨來時,我曾想象著自己是為你擋風遮雨的大樹,不曾想你卻是那朵積雨雲,從來都未曾懼怕過這來勢洶洶的狂風暴雨。十三,你到底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原本以為對你熟悉得就像自己的雙手一般,如今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猜不透,能快速成長至唇底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重昱在心裏默默地問著,想象著十三將佛香高高舉起,手如問訊狀。兩手之食指及中指夾著香腳,兩大拇指抵住香腳之尾端。將香平舉至眉間,與眉平齊,雙目淨觀佛像莊嚴,觀想與佛相應,眼觀鼻,鼻觀心,誠心默念著心中所求。


    重昱想起十三在南國時初到佛寺焚香的情景,年少幼稚的她竟然相信前世一,在佛前晃動著簽桶,拿起那根掉落在身前的簽來到他的跟前,他精於解簽夢,非要纏著他為她解簽。


    “你身上保留了前世六分的影子。前世的你也是一個皇家的公主,雖然你的父皇有著十幾個子女,但是他最寵的那個就是你,隻因為你長得神似你故去的母後他最愛的妻子。而在你16歲那年,外敵入侵,邊關的守軍節節敗退,你的父皇迫於無奈提出了議和,而對方為了考驗誠意,提出讓你遠嫁和親。最終你的父皇還是選擇了以國家為重,而你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你也能了解父親的苦衷踏上了和親的路途。而在遠嫁之後你也成為了一代賢後,而這也換來了邊關數十年的安寧。今生的你身上還帶有前世六分的影子,你繼承了前世遠嫁後的沉穩大度,但是卻沒有她年少時的真嬌憨,因此你總是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而且你也會活得比較辛苦,所以你也要學會讓自己放鬆,這樣你才能更好地享受人生。不過這些也不可盡信,古人有雲,盡信書不如無書,凡事都有它的緣法。”


    “二哥哥的那些前世我也有所感觸,要是命運都已經被安排好了,那就好好地順著它的軌跡走下去好了,再多的反抗不過是蜉蝣撼樹。其實我也曾想著能有那麽一,瞧見一位看著順眼的男子踏馬而過,幹淨的麵容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打我身邊經過之時一把將我拉上馬背飛馳而去。不過我知道我是南國公主,將來會由父君指一門他看得過去的親事,然後侍奉公婆,相夫教子。還有可能跟前世一般遠嫁他國,為了黎民百姓不再飽受戰亂而時刻警醒著,做什麽事之前都得考慮自己的身份,對得起兩國之停如果可能的話,我要是能做普通的官宦家的姐就好了,有了父親母親的寵愛,親自挑選合心意的夫君,夫唱婦隨舉案齊眉。不用考慮自己是否失了體統,沒有了公主的威儀,守著那麽多的規矩寸步生堅。”


    那時的她整個人就像是會發光一般,十來歲的孩童竟然把自己的以後想得那麽清晰明了,她身邊的教養嬤嬤定是日日灌輸那些先賢思想,使得一個孩童竟然如此老成。


    “公子,你站了許久,是否要焚香?”


    青鸞為佛像前的長明燈添置了香油,拿過佛香詢問著重昱。重昱點零頭,卻未接青鸞手裏的佛香,而是走到供桌前重新拿了十三根佛香點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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