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公主在迴府後的夜裏便沒有了唿吸,重玄在她床前哭得不能自已。她原本很希望祖母醒過來前能跟她解釋一些東西,可是當祖母真的醒過來時,她開始慌了,應為她知道那是迴光返照,她更願意靜靜地守在她的床前,哪怕就這麽一直握著她的手不說一句話也好,因為那樣起碼知道她的祖母還留在她的身邊。


    清晨的鳥鳴格外的清脆,潮濕的空氣裏布滿讓人厭煩的感覺,重玄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親手將祖母送進公主陵,一直站在樹下希望能悟出一個兩全的辦法。每當她香氣祖母臨走前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突然鬆開的情景,便恨自己的怯弱,自己沒有勇氣跟她一樣,寧願去荒唐的相信活死人一說。


    淵兮坐在院子的角落裏看著孤零零站在槐樹下的重玄,曾經那麽張揚的一個人如今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兒不說話不吃飯,每天隻靠幾口湯水活著。淵兮擔心重玄的身體會吃不消,偷偷讓湛兮在湯水裏放了些人參,可是即便如此也是於事無補,才兩天的功夫重玄的眼窩便深陷了下去。


    “小姐,您身子不太好,還是迴屋裏歇一會兒吧。剛才宮裏來人傳過話,瑤光已經迴稟那位公共說您不太方便出來。宮裏的意思是……“


    “要將祖母明日下葬是嗎?我早就想到了,隻是一直不敢去麵對而已。可是我想不明白,祖母畢竟是公主,他這麽做是不是有些欠妥?”


    背對著瑤光的重玄伸手扯下幾片葉子在手裏碾碎,那種恨意讓人不禁周身一冷。瑤光小心翼翼地走到重玄跟前,將她的手指挨個兒掰開,用帕子將葉子的殘渣擦掉,綠色的汁液卻已沾染在手指上擦不下去。


    “小姐,他是皇上!”


    瑤光四下環顧了一下,見周圍隱約有人走過,趕緊用帕子捂住了重玄的嘴。重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將瑤光的手拿開我在了手心裏。


    “我知道他是皇上,所以我忍了。要不然能怎麽辦?難道讓我衝進皇宮架把刀在他的脖子上,逼著他允許祖母風光大葬嗎?如今祖母雖然說並未害人性命,可是合謀將人羈押在鄭府,這已經觸動了底線了。我隻希望祖母到了那邊可以安然的喝下忘情水,下輩子投胎到一個普通的富貴人家衣食無憂平平安安的度過即可。”


    重玄的手在這暑熱中卻是冰涼,瑤光反手將重玄的手握住,之前大小姐還在的時候手一直溫熱著,哪怕是數九寒冬。這個看著風光的丞相,如今卻像個可憐的嬰兒得不到一個懷抱的安慰一般。瑤光試了幾次,終於伸出手將重玄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頭,重玄的個子比小岱要高出一截,這麽一來重玄整個人壓了過來竟然差點站不穩。


    “瑤光,你跟之前不太一樣了,我還是喜歡之前的你,現在的你讓我有些無所適從,總覺得你跟祖母一樣對我有所防備。雖然我與孟府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既然我身上流著孟家的血,如今又喊道生公主一聲祖母,那便是孟府的人。祖母走了,怕是那些旁支會趁機來奪孟家的掌家權,我一日是丞相他們還會有所顧慮,可是我不知道萬一我真的出事後,可以將這麽大的孟府托付給誰。”


    瑤光感覺肩上有些潮濕,稍微轉了一下頭,重玄眼角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滾落在瑤光的肩頭,那種無助看在眼裏滿是心疼。流年錯亂了春華,她們的春天便一去無返,隻能在夢裏默默地追尋著它來過的痕跡。那些無聲無息流過的淚,濕過的枕頭被歲月一點點收藏,封存在記憶的琉璃瓶中,卻忘了該什麽時候去開啟那些脆弱。


    “小姐,瑤光隻是一個丫頭,沒什麽主見不能替您解憂,可是瑤光的肩膀您想什麽時候倚靠便倚靠,隻要我不走,它便隨時為您候著。”


    重玄緊緊環住瑤光的脖子,將瑤光摟得有些喘不過氣。不遠處的董藝看著他們這般也不便再往前走,站在那兒倚靠在牆角拿出一壇荼蘼釀不時地倒進嘴裏,酒水順著嘴角往下淌著。重玄聞見荼蘼香氣,想起那一次自己見董藝時他便拿了一壇荼蘼花香的酒,一迴頭果然看見了牆邊的董藝。


    見重玄迴頭,董藝將酒收好擦了擦嘴角走了過來。如今她已是戴罪之身,曾經的輝煌不再,重玄不知道是不是以後自己還有能力將這個誌存高遠的人留在身邊。瑤光似是看出了重玄的心思,替她理了衣衫,背後的發絲淩亂著勾在一起,隻好用簪子挽在一起。


    “丞相,藝此次來隻是看看而已。”


    “看什麽?看看我會有多慘,還是看看我是否已被皇上下旨打入獄中?”


    董藝笑了一下,還能說笑,看來還未到崩潰的邊緣,她的堅強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想看看您會用什麽法子逼著藝離開,換句話說,是想看看您是否還願意在您這兒為藝留一席之地。藝不怕別的,隻怕所托非人,跟著一個隨時都會拋棄自己的主子還不如早些自個兒識趣些離開的好。”


    祖母送給自己的人,這個便是祖母送給自己的人,重玄有些激動,那麽伶牙俐齒的她竟然在此刻找不出一句話來迴董藝。董藝伸出手握住重玄的肩晃了一下,臉上的笑似是冬日裏的暖陽一般和煦,那種暖暖的感覺通過那雙握著自己雙肩的手源源不斷的輸入自己體內,之前的寒意被一點點的驅散。


    “既然不說話,那我便當您是想不出趕我走的理由允許我繼續留下來了。你可別激動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很惜命的,可不是那種隨便為了一個人便會獻出生命去守護別人的人,如果以後要是我不能在你危難之際為你解困,大不了自宮謝罪,再慘的你想都別想。”


    重玄聽後破涕為笑,此刻的董藝不再像是一個小跟班,而是像自己的兄長一般,那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以後我護著你。如果此刻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是過尚賢,自己還是孟家的大小姐孟小岱,可能自己會被過尚賢抱在懷裏緩聲安慰。如果隻是如果,現實中沒有那麽多的如果來讓自己去驗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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