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一開口,連聲音都是哆哆嗦嗦的:“我們,能不能去南淩法宗。“


    玄天大陸上比較出名的門派有五個,蓮音門是佛門,九陰教是魔修教派,雲浮仙宗又隱世不出,隻有剩下的鍾山劍派和南淩法宗每十年一度在整片大陸廣招弟子。


    鍾山劍派,也正是顧嶼即將拜入的門派。


    聽了林妙的話,風司微微挑眉。


    她腦海之中小七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看,異數更多了!“


    凡女林妙,怎麽會知道那些個宗門的名號。


    又怎會這般畏懼鍾山劍派。


    林妙似是反應過來了,頂著風司的目光,緩緩地垂下了頭。


    所幸的是,風司並沒有開口詢問什麽,隻是平淡地說了聲好。


    林妙低垂著頭,攥緊的拳頭裏麵,指甲似乎都嵌進了肉裏。


    隻有疼痛才能讓她保持清醒和鎮定。


    在她昏迷的時候,陷入了冗長的夢境。


    她看著顧嶼殺妻證道,拿著白袍老者的令牌來到了王城,順利通過了鍾山劍派的考驗,加入門派之後更是檢測出了千年難得一遇的極品靈根。


    夢境停止在這處,停在顧嶼得知自己可以拜入鍾山劍派掌門人門下之後的喜悅表情之上。


    她以前,最喜歡看顧嶼笑起來的樣子。


    可是夢境裏的那笑容太耀眼,太刺目了。


    林妙長唿了幾口氣才勉強使得自己平靜下來。


    她和身旁這神秘人現在應當也是在去王城的路上。


    王城就是天玄大陸唯一的凡人國度‘夏’的都城,除了鍾山劍派和南淩法宗,其他大大小小的門派也會在差不多的時候在王城招收弟子。


    這每十年一度的門派招新也被凡人們成為‘登仙’,無數懷揣著夢想的人從大陸的四麵八方共赴這登仙大會。


    “您……”林妙鼓足了勇氣看向風司,原本想著即使問不出身份來曆,問個名號也方便這一路上進行交談,可當她抬眼對上風司的眸子,想說的話就全都僵在了嗓子眼。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


    風司的瞳色很淺,在陽光下格外的剔透,可是林妙仿佛在其中看到了絲絲縷縷纏繞著的白霧,經久不息地流轉著……


    “別盯著我。”風司輕輕的笑了一聲。


    作為掌控著風的生靈,她雖然不屬於這個位麵,但是處於這個位麵的時候,她近乎於這個位麵的法則。


    是凡人不能直視的大道。


    一旦有人妄圖窺視,隻會反噬自身。


    她可以造出能讓人看見的麵容,但是沒人能夠精準地記住或是描摹她的樣子。


    瞧著再次愣住地林妙,風司歎了口氣,開口道:“你可以叫我風司,我也是個沒有修為的人,既然你想去南淩法宗的話,那屆時我們就分開吧。”


    送林妙至王城,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林妙聽了風司的話麵上閃過幾絲掙紮,最後還是點點頭。


    即使風司剛剛救了她,她也不準備把她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連同床共枕的丈夫都能對她刀劍相向,這個世界上,她還能相信誰呢?


    她還能依靠誰呢?


    …………


    林妙同顧嶼原先居住的地方離王城足有幾千裏路,反正時間也充裕,風司也懶得拽著林妙一同禦風。


    雖說這個位麵是修仙者同凡人共同生活在大陸上的,但是還是‘仙凡有別’。


    風司去附近的城鎮打探消息,並沒有人知道幾個月之後的王城即將舉行的登仙大會。


    這個世界有仙人,自然也有妖鬼,廣闊壯麗的世界對於凡人來說充斥著危險,幾乎所有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他們的家鄉,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城鎮外的山林。。


    她租賃的馬車也僅僅隻能將她們送到下一個稍大一些的城鎮。


    進了熙熙攘攘的鬧市,風司也是打起了精神。


    不知怎得,她對這樣的集市極為感興趣。


    拉著還渾渾噩噩的林妙下了車,風司隨手甩給車夫一塊碎銀。


    這種凡間通用的貨幣還是她哄了小七好久才拿到的。


    風司饒有興致的看著路旁的小攤,時不時地買上那麽一兩件,她是不需要如同其他生靈一般進食的,東西吃到嘴巴裏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味道,但是她仍是吃的歡快。


    將熱騰騰的丸子塞進口中,暖意似乎包圍了她整個軀體。


    一旁地林妙看著風司的動作,一時間也有些瞠目結舌。


    傳說當中的仙人都不是這樣的。


    他們應當高高在上,驕矜慈祥。


    怎會如此輕易的融進這逼仄、喧鬧的凡塵集市。


    大概是風司的行動神情太有感染力,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林妙也加入了。


    最開始,她還會為花了風司的銀子而道歉,走到後來,她喝了些桃花酒,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興致倒是更為高漲。


    她的笑容怎樣也壓抑不住,多日以來壓抑的心情終於得到些許放鬆,為劫後餘生、為恣意自由而大笑。


    最後,還是風司滿臉無奈的將醉成一灘爛泥的林妙扶迴了客棧。


    她將二人一路買來的小玩意隨意的丟在了地上,整個人也一下子癱在了柔軟的床榻上。


    她也是極為快樂的。


    ………………


    宿醉醒來之後的林妙又恢複成了往日那瑟縮的模樣,不斷打量著風司卻遲遲不肯開口。


    風司也懶得拆穿她,於是她們就這樣平淡的繼續著向前的旅程。


    凡間的馬車行進的比風司想象中慢不少,她們也不能在路過的每一個城池過多的停頓,幾乎時刻都在顛簸的路上。


    林妙起先總會隔三岔五的嘔吐,後來慘白著臉也咬牙堅持著前行。


    一個月之後的清晨,她們終於遠遠看到了雲霧繚繞之下的巍峨城池。


    “這就是傳說中的,王城嗎?”站在城外,林妙愣神了好久。


    等到兩人快走到城門口卻都是犯了難。


    登仙大會期間的王城,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進去的。


    從大陸各地跋山涉水而來的人,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們有的出身修仙世家,至少祖上也有一兩個修士,有的曾經遇到過仙門的長老弟子,因為天賦上佳而得到賞識。


    不管怎樣,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有塊令牌。


    被稱作‘仙緣令’。


    隻有手持這仙緣令的人才可以進入王城。


    然而同風司和林妙這樣的人也不占少數,大多是捕風捉影般的聽見了些許傳聞,就毅然決然的趕到了王城。


    王城外麵也多了不少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


    除了手持仙緣令排著隊進城的人之外,旁邊不少人圍成一圈,滿是豔羨或是陰狠的盯著那一個個手持仙緣令的人。


    王城的門口現在是有修仙者駐守的,但是他們就那樣冷冷的站在那裏,看著城外神色各異的人。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出手,一個麵上帶著驕矜笑意拿著仙緣令的年輕男子被撲到在地上,拳頭一下下在他身上打的很實,鮮血瞬間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麵上。


    越來越多的人湧過來,剛剛還排好的長隊現在隻是一片混亂,尖叫混合著嘶吼經久不絕。


    尚處在外圍的風司與林妙僥幸沒被波及到,但是她們身邊的人卻一個個紛紛向前奔去,誰都期望在一片混亂之中最後獲利的是自己。


    他們大多是花光了全部積蓄賭上性命一路千辛萬苦地來到這裏的,同夢中的世界隻有一牆之隔,誰甘心在這個時候放棄呢。


    反正,反正大家都出手了啊,那些死去的人,隻是命不好罷了。


    …………


    風司遙遙地能看到城門口的或是城牆上的修仙者的神情,滿是戲謔和輕蔑。


    這個世界最殘酷的一麵就這樣赤裸裸的展現在這些飽含著夢想與熱情的人們麵前。


    這場鬧劇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最後城門前已經倒了無數生死不明的人,有的徹底成了冰涼的屍體,有的還可以掙紮一陣子,還有些則是裝作死亡隨時準備偷襲一個個想要進城的人。


    林妙幾次想要上前,探出的腳最後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從她聽聞有那樣一個屬於仙人的世界到現在,一切美好的幻想已經寸寸崩塌,想要邁入這個世界,是不是都得踏著別人的屍骨。


    她恨極了顧嶼‘殺妻證道’的行為,她不要成為那樣的人。


    即使……


    她複雜的內心活動風司自然是無從窺探,風司隻能看到林妙時不時的咬牙閉眼,再睜開眼睛時雙眼就會盈滿了淚水。


    拳頭攥緊了又鬆開,身子也搖搖欲墜的。


    有好幾次風司都以為她要暈厥過去,可是她還是始終直直地盯著麵前高大的城門與糾纏的人群。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妙有些疲憊地說:“風司,我們迴去吧。”


    她不能也不會同那些人廝殺拿著塊染血的仙緣令去追尋自己的仙路。


    風司輕笑了一聲,卻是站在那裏並沒有動,她雙手一閃,下一刻兩塊金光閃閃的令牌就出現在她手中。


    “跟在我身後。”風司開口道。


    林妙尚未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身體已經本能的跟隨著風司向前。


    一個個目光兇狠大口喘著粗氣的人似乎都沒能看到她們,她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一路走向王城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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