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崔耿鴞兌現了對章伯喜進行審判的承諾。


    仍舊是審判喬有福的那個大廳。可是今天出席的人數,卻是少了一些。這一段時間以來,死了很多的人,平常間散落在各處,大家沒有留意到,現在集中到一起,才發現很多熟悉的人都已經離開人世。


    “章伯喜毀了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崔耿鴞站在審判席主持位,看著身體佝僂,用一雙詭異的眼睛看著他的章伯喜,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遊戲。“他將我們辛苦種植下來的所有藥草毀了,一顆不剩。從現在開始,我們如果有病痛,隻能依靠身體本身的素質硬扛,扛得過,我們生,扛不過,我們死!”


    “星神啊!”四周響起連聲的歎息,一些依靠藥物維生的人,立即就激動起來。人的年齡越大,病就越多,很多的病會讓人痛不欲生,如果沒有藥控製病情,他們會覺得生不如死。


    一個長滿老人斑,手中拿著一瓶黃綠色藥汁的人,顫抖著嘴唇,走到章伯喜的身邊,“老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每天都得喝黃連花葉絞的汁,如果沒有了,我就會肚子痛,痛得睡不著覺,痛得無法思考。”他說著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預感到自己悲慘的日子很快就要來臨,“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呀!”


    章伯喜看著這人,臉上痛苦的抽動了一下,搖晃著似乎隨時可能掉下的腦袋。低下了頭。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又一個花白胡子的人走上前來,他的眼珠看起來就象一顆白色的珠子,白內障已經讓他看不到任何東西,他痛心的說道:“我還等著用蒲黃入藥來化去眼中的翳膜呢,我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了。聽說今年的蒲黃就要開花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幹呢?唉!”


    老人們一個一個的走上來,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顧秀英可算是看出來了。老人們非常的無聊。今天這樣的日子,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大日子,象過年。很多人走上來並不是想數落章伯喜,他們隻是想對著這時的章伯喜說一翻話,排遣心中的寂寞。


    崔耿鴞雖然想將事情做得快一點,可是這些老人太多,太囉嗦,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不應該叫這麽多的老人來參加審判。


    沒完沒了的述說還在繼續。十個小時過去了。終於,最後一個老人走了上去。章伯喜的頭垂得更低了,中間隻是喝了一點水,吃了一點點心,不管是被審判的人,還是參加審判的人,都是這樣吃的。不管被審判的人願不願意,參加審判的人都不願意浪費時間到餐廳就餐。


    “你毀了藥園,就是毀了所有人的希望。”這句話被重複了一百遍,每一個來到章伯喜身邊的人,都會這樣說一句,或在開頭,或在中間,或在結尾。“你毀了所有人的希望,就隻有以死來謝罪。我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有百分之五十的人這樣說。“你倒是為自己分辯一二,如果你是冤枉的,我們為你作主。”有三分之一的人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可是章伯喜無法開口為自己辯白,期間一直沉默著,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經說不出話。隻有不時看向崔耿鴞的眼神,才會帶著某著說不清楚的意義。這種眼神讓崔耿鴞恨不得快點弄死他。


    “對章伯喜的控訴到此結束。章伯喜,你有什麽想對大家說的嗎?”


    章伯喜努力抬起頭,目光一一從四周的人群中掃過,看到顧秀英時,他明顯的頓了頓,不過卻將嘴緊抿。似乎不想再說任何一個字。


    當他艱難的看向其他人的時候,眼睛有些許的歉意,不過很快就變成了堅定。真是死不悔改啊!崔耿鴞僅有的一點同情完全化為了怒火,“既然你已經沒有為自己分辯的打算,那就是對自己的罪行已經認罪。”


    章伯喜的視線迴到崔耿鴞的臉上,滿是憐惜之情。


    “認為章伯喜沒有罪的請舉手。”現場沒有人舉手。章伯喜肯定是有罪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經過風火雷神號一百零三人的審判,認定章伯喜有罪。”崔耿鴞站直身子,莊嚴的宣布,“我現在代表飛船上一百一十五個船員,宣布章伯喜有罪,罪名為殘害全體船員,懲處星空放逐,立即執行。”


    他的宣判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陣騷動。有的人以為還要進行下一輪的舉手表決,結果崔耿鴞並沒有要求進行,他們很是失望。不過崔耿鴞已經厭煩再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這一次審判下來,他已經感到精疲力盡,隻想迴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接下來的程序按著步驟一絲不苟的進行。老人們為章伯喜穿上他最喜歡的太空服,將他四肢捆綁好,塞到太空服裏,然後放到減壓艙,將他放到了星空中。


    顧秀英全程觀看著,流了很多的淚,不過並不是為章伯喜而流,而是為喬叔而流,不知他是否獲救,或是已經變成了星空中的一顆星星,在太空中遊蕩,找不到迴家的路。


    她迴到了自己原來的房間。不知怎的,她今天不想跟崔耿鴞呆在一起。房間裏的擺設依舊,一點都沒有動過,她小心的恢複成喬有福還在時候的樣子,或許也在期待他的靈魂,能夠一直陪在左右。


    “哧!”突然,門口響起一聲輕響。


    “誰?”她起身走過去,發現地上躺著一封信。打印著一行字:至顧秀英女士親啟。她拾起信,打開房門,門外的走廊上空蕩蕩的,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灰色的燈光下,兩邊的巷道伸向遠方,無比的深沉,就象是通向地獄的橋梁。


    她關上門,將信扔到桌子上。看著天花板。迴想起這一段時間來飛船上發生的事情,就象是在夢中。那些老人的死,跟她有關係,可是跟那個藥園一點關係都沒有。藥園裏的藥,除了幾株是毒藥之外,其他的藥都隻是一些良藥,本身並不致命,隻是會引發人身上本身存在的疾病而也。


    比如說一個本身有肝肺病的人,如果吃了加了柴胡的藥,就有可能引發舊疾,使得病情惡化,死得不明不白。喬有福的死,讓秀英的性情大變,她記住了那些致喬叔死的人的嘴臉。慢慢的觀察他們的言行舉止,發現他們的病症,在他們的藥方中變化了藥的用量,加減了一些組方。讓一副良藥變成了毒藥。這一切都是在熬藥房進行的。她進過很多次的敖藥房,改了很多人的方子。


    來去如幽靈,沒有會想到,就連章伯喜也一直以為她是在種植園中搞鬼。根本就沒有想到,那些老人的藥方的用量,已被她在電腦上修改過,當機器人配藥時,本來是醫病的藥,配出來卻變成了崔命的湯。


    藥液的效果是慢慢產生的。所以後來她雖然再沒有踏進藥房,但那些人還是逐漸的死去,因為那已經是在她改變藥方後的半個月或是一個月以後發生的事情了。


    草藥見效慢,殺人也慢,讓人根本就想不到那個上麵去。


    接下來還要死一些人。顧秀英在很久以前就判了他們的死刑。隻等他們一一在她的麵前死去,不殺死這些人,她不甘心,相信喬叔也不甘心。


    他想起了楊正罡,心想要是他在這裏的話,自己何必活得這麽累。做一個女強人真難,做一個在這麽多男人中的女人更難。不過再難她也要做下去,她還要迴家,還有可愛的兒女在等著她。


    不知靈靈怎麽樣了,家裏的兒子怎麽樣了。隻有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她才能慢慢的迴想著與他們相處的那些歡樂時光。


    再過一會兒,她將目光轉向那封信。不管裏麵寫的是什麽,她決定看一看。不為什麽,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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