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住的房子有一個大大的花園。巫芸將花盆裏的映山紅暫時移栽到了花園裏。由於離開溫室的時間有點長,這本映山紅已經變得奄奄一息,不管如何施肥,都沒能恢複過來,希望在花園裏長一段時間之後,能夠恢複吧,她盼望著。


    離開江南星的時候,走得很匆忙。按原來的計劃,與49區協商物資運送這件事情,應該由薑百萬師兄來進行,可是由於他有其他的事情走不開,才臨時決定由她來。臨走前,她唯帶上的行李,就是一箱子的衣服和這盆映山紅,實在是因為它就擺放在種植室的門口。


    在從江南星前往鯤鵬星的途中,沈丁七試著與她溝通了一次。


    “你認為我們的底線在哪?”沈丁七將她請到音樂廳,為她點了一杯奶茶,為自己要一杯啤酒,試探著問道。


    “什麽底線?”巫芸穿了一套月白色的太空服,係在腰間的藍色絲帶,在後腰的位置打了一個蝴蝶結。顯得她的腰肢更加的纖細,隻如一握。她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聽說這個玩意兒。


    “就是跟49區談判時,我們的底線是什麽?”


    “我不知道!”巫芸啜了一口奶茶,將杯子捧在手裏。望著沈丁七,“沒有人告訴我任何關於此次49區之行的任務內容,我以為這些事情是你在作主,因為你代表的是郭乘巽老先生,而我代表的是鍾教授。我想:”她低下頭,將下巴抵在杯子上磨了磨,“教授的底線,應該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將設備和人員運到點倉星吧。”


    “這樣啊!”沈丁七失望透頂,便死了依靠她的心思,“看來什麽事情都隻能自己親力親為了。”他暗歎自己命苦。


    “或許我們可以隨機應變。”巫芸覺得自己可能做得不夠好,很是愧疚的說道。


    “好!”沈丁七聳聳肩,心想這句話誰不會說,我是想問底線,底線!做事情怎麽可以沒有底線?


    之後沈丁七便再沒有找過巫芸談論工作上的事情。大有任其自生自滅——額,應該是無所事事。在他想來,這次與49區的協商,應該沒有多大的困難,因為郭夫人向他傳達的意思很明確,她已經和海天闊商量好飛船通過49區的原則性問題,他來隻是商談一些細節上的東西。


    而底線就是細節之一,結果巫芸一問三不知。讓他好不鬱悶,結果他發現這還不是最鬱悶的。


    最讓他鬱悶的,是剛到海天闊的店鋪,各種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便紛踏而至,將本來有些眉目的商談弄成一團漿糊。意料之中,便是他預感到這次的事情肯定不會象郭夫人說的那麽簡單,至少麻煩是少不了的。意料之外,是他感到麻煩比他預計的更多,多得他感到有些應付不過來。


    他意識到,這次通過49區運送物資的協商,將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他向巫芸傳達了這個意思之後,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開始試著推演整件事情的走向,各方勢力可能會針對的博弈點,以及可能采取的手段,而他的突破口在哪?


    巫芸移栽好映山紅之後,信步走上街頭。鯤鵬星的內空,看起來比較古舊,雖然大街上不時可以看到服務機器人,可是這些機器人也象是從墳墓裏挖出來的古董,再加上布滿空間的建築都是古典造型,具有現代氣息的東西幾乎沒有,完全象是蠻荒未開化的鄉村。


    這樣的行星在內星圈幾乎是不可能碰到的,鯤鵬星的人或許已經習以為常,可是對於巫芸來說,這些風景都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她興致勃勃的邊走邊看,為這一路上的美景和別出心裁的設計所感動。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吵鬧聲。她尋聲過去,隻見幾個衛士正將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推著前行。嘴裏吆喝道:“你們免費停留的時間已經到了,沒有錢交留置費,還想留在鯤鵬星,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限你們馬上離開,等有了錢再來吧。”


    “求求你,”那個小男孩手裏緊緊抓著一塊冬瓜形的石頭,可憐兮兮的哀求道:“我隻要將手裏的石頭賣了,就能賺到錢,請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保證將錢交了。”他個子雖然還沒有長開,但身體看起來非常勻稱,偶爾墳起的肌肉裏,充滿了力量。


    衛士嗤笑道:“你手上的破石頭值幾個錢,我看將你賣了,還差不多。”高個子的女孩求道:“這位大哥,就讓我們再呆一天吧,我們保證將錢給你們。”女孩的身體修長,臉色紅潤,看起來身體也非常健康。隻是穿著有些破爛。他們兩人的衣著和身體,明顯不相配,看起來那身衣裳倒象是偷來的一般。


    巫芸暗暗納罕。


    可那些衛士都是看外表吃飯的人,看到他們這身穿著,怎麽也不相信他們可以弄到錢。一味的推著他們前進,毫無憐憫之心。


    巫芸讓到一邊,看著衛士將兩人押了過去。心裏有些可憐他們,可是也僅此而也,她目前的任務是怎麽解決教授物資的運送問題,不宜招惹是非,再加上她對鯤鵬星的規則不甚了了,所以雖有同情之心,卻是一時沒有上前幫忙。直到走了一陣之後,她才突然反應過來,他們似乎是因為缺錢交費用,自己完全可以給他們一點啊。


    沿著行星內的道路,巫芸越走越遠,不知不覺已經上升到了一定的弧度,迴首望去,住的酒店以一個傾角呈現在眼前。愰眼看去,就象是掉落在草叢中的紙箱子。


    就在這時,她住的酒店外的街道上起了一些騷動,有兩個人影從街道中縱身一跳,就跳上了旁邊的屋頂,然後一層層的爬上去,越過幾棟房屋之後,從另一邊跳了下去,落到另一條街道上,消失在人群中。


    巫芸吃了一驚,心裏浪花翻湧,隻以為自己是眼花了。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太神奇了,難道腿上穿著跳高輔助器嗎?可是聽說那種東西的價格非常昂貴,而且也不易掌控,一不小心就會捅出漏子。自己將自己摔得頭破血流的有之,將別人的屋頂踏破的有之……,總之是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出的災難。在一些行星內是禁止使用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模擬陽光開始變淡。巫芸取道迴程,一路上看到往來奔走的衛士,就象是無頭的蒼蠅般出入於大街小巷。他們還在搜索那兩個人。不禁為他們捏了一把汗,希望他們能夠逃脫吧,巫芸如是想。


    巫芸在晚餐時與沈丁七碰了一下頭,得到的消息仍然是不容樂觀。海天闊處沒有好消息,49區八大勢力、50區、逍遙幫等等各有各的打算,這好處還沒有來,整個區域都沸騰了起來,出現了各種爭執,這不是好現象。


    她想,如果事情繼續這樣發展下去,難道隻能去走48區嗎?可48區仍然是這樣的狀況呢,難道繼續逃避下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告訴沈丁七,必須在這裏有一個結果,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將設備和物資運送出去。


    末了,她突然說道:“我們的這次行動,完全是眾狼圍羊的局麵。”她用一根手指在桌子上邊畫邊說,“49區的八大勢力、50區的來人、逍遙幫以及已經嗅到氣味,暫時還沒有出擊的那些勢力,都是狼。他們手中拿著刀叉,隻等我們這隻可憐的小羊走上餐桌,就分而食之。”


    “這些我都知道!”沈丁七煩惱的說道:“問題是,我們該如何才能避免被吃掉。”


    “也不是很難!”巫芸笑道:“或許我們該找一頭牛來獻祭,讓他們為了牛而放棄我們這頭羊。一頭牛的肉比一頭羊多得多,隻要他們吃飽了,便不會想吃羊肉了。你認為呢?”


    “你太讓我驚奇了!”沈丁七讚歎不也,“我懂了!我會找到那頭牛的。”巫芸的話就象是為他在頭上打開了一扇窗。心想,原來她說的隨機應變,根本不是一句空話。或許她在來之前就想到這些了吧?


    轉念又覺得可怕。如果她在來之前就想到了這些,卻不說,那就說明她的心機很深,這樣的女孩讓人感到恐懼,是可怕的;如果她在來之前沒有想到,隻是今天見到情況之後,突然想到的,那就是她的智商太可怕了,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可怕。


    晚餐後,她到花園裏看了看映山紅,欣喜地發現,它長得精神了許多,葉子反翠,枝條伸展,恢複的速度竟比她想象的更快。


    巫芸迴到寢室,還沒有坐下,心裏一驚,突然問道:“是誰?”她發現自己的房間有人來過,因為裏麵充斥著一種陌生的氣息。自從夢裏時常出現熒光的星空之後,她發現自己對於空氣的清新越來越敏感,能夠感受到空氣中細微的改變,就似自己也變成了一棵植物般。


    “姐姐,是我們!”就見窗簾後轉出兩個人,正是之前在街上被衛士趕出鯤鵬星的那一對孩子。巫芸微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好奇的問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難道知道我住在這裏嗎?”


    “不是的,”女孩也認出了她,雖然當時隻是匆匆一瞥,但巫芸的氣質很獨特,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很容易記住的人,說道:“我們四處躲藏,最後被趕到了這裏。碰巧到了姐姐的房間,我們這就走。”說完之後,她就拉著男孩,準備從窗子離開,看來他們進來的時候也是從窗戶。


    “別急!”巫芸阻止道,“我這裏還有些錢,你們先拿去用吧。”她從袋子裏拿出200克黃金,遞給女孩,“不知你們需要交多少留居費?”女孩向後退縮了一些,說道:“我們隻需要50克,因為是小孩,所以每個季度,我們每人都需要25克。”


    巫芸走上前去,將黃金放到女孩的手中,“拿去吧,剩餘的你們買點衣服,打扮得漂亮一些。對了,”巫芸指著浴室說道:“你們可以到裏麵洗一個澡。”她皺了皺鼻子,小心的說道:“你們的身上都有一股味道了。”


    兩個小孩臉上有些發紅,較大的孩子連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巫芸笑道:“我不是嫌棄你們,隻是你們這個樣子,讓其他的人看到了,肯定會以衣取人。不用怕,去洗吧,”為了不讓他們拒絕,她直接就開始安排,“是姐姐先?還是弟弟先?”


    女孩說道:“姐姐真是好人,我叫阿針,這是我的弟弟阿洛。”男孩有些靦腆的笑了笑,說道:“那我就去洗吧。”男孩走後,阿針站在那裏,不知該幹什麽。


    巫芸問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阿針說道:“我跟弟弟想到這裏來找份工作做,可是現在很多事情都由機器人代替了,適合我們的工作少,競爭的人也多。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巫芸點了點頭,看來鯤鵬星雖然沒有多少科技。但在機器人代替人類方麵仍然是順應大勢。問道:“接下來你們準備怎麽辦?”她知道,他們長久這樣也不是辦法,不過從他們不想離開這裏的行為,應該是有一些想法。“繼續在這裏找工作嗎?”


    “我們想將手裏的石頭賣掉,可惜沒有人識貨。”阿針遺憾的說道:“如果有人能夠識貨,我們的生活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巫芸好奇的問道:“什麽石頭?”


    “就是裏麵有石髓的石頭,人隻要喝了裏麵的石髓,身體就能健康,能改變身體的能力。就象我一樣。”她伸出手來,看了看四周,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說道:“不知有沒有什麽比較硬的東西。”


    巫芸將手中拿著的樹枝遞給了她,這是她剛才用來給映山紅翻土用的。阿針拿過之後,輕輕一折,就掰斷一截。她放下長的那截,將短的那截放在手心裏,雙手合什揉了揉,那截樹枝變成了碎屑。


    巫芸一時間看得呆了。她拉過阿針的手翻來覆去看了看,發現她的手細嫩白膩,柔得似能捏出水來,驚詫更甚。


    就在這時,阿洛從屋裏走了出來,洗去身上的汙漬之後,看起來陽光可愛。一頭健壯烏黑的頭發濕漉漉的爬在頭上,五官也很俊美,有棱有角,長大之後,肯定是一個帥小子。巫芸遞了一塊毛巾給他,叫道:“阿針你也去洗吧。”


    阿針看了看弟弟,說道:“阿洛,你看看石髓,這位姐姐能不能夠服用,如果可以的話,就給她服一塊吧。”


    “我叫巫芸!”巫芸這才記起,自己還沒有向他們介紹自己。


    “巫芸姐姐,我看看你的舌頭,可以嗎?”阿洛走上前來說道。巫芸大方的伸了一下舌頭,問道:“是這樣嗎?”阿洛點了點頭,說道:“姐姐,如果你信任我的話,這裏麵的石髓給你喝吧,對身體很好,而且正好適合你。”


    阿絡拿出那塊冬瓜形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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