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的時間過了幾天,教授告知巫芸,在青木星的工作已經結束,叫她安排人員整理行裝,準備在近幾天內啟程迴沙漏星。


    人造太陽已經順利升空,而且運轉正常。有了這次試驗成功打下的基礎,及後續研究中獲得的數據,整個人造太陽的科學研究和開發項目,就算是功成名就了。接下來就可以按照這個成功的模式,在其他的行星安裝運行,但那已經是工業製造的問題,與鍾教授的關係已經不大,除非是有其他人解決不了的問題,但那種可能性很小。


    接下來的幾天,眾多行星的參訪團接蹱而來,他們都是衝著人造太陽而來的,誰不願在自己居住的行星中,放置一顆生生不息的人造太陽呢?為此,青木星上的行政機構忙得團團轉,至於鍾教授,他是不可能參與到那些俗務中去的。


    另一方麵,新芽事件對於人造太陽的影響,漸漸淡忘於人們的記憶中,跟郭乘巽當初預計到的情形不謀而合。麵對著鋪天蓋地的信息,人們已經疲於應付。更何況新芽的事情,已經不能帶給人們新鮮感,主要是後續沒有更多的證據來支持和證明新芽是不明生物,更沒有人發現它給行星造成損害等事件,讓它成為持續關注的熱點。


    為此,巫芸鬆了一大口氣。如果還有人繼續關注它們,她不知道該如何做。現在人們已經淡忘它,而它也成功轉型,不再是一種具體的花草林木,而是變成了一個意識,一個可以寄生在任何植物上的意識。


    這晚,懷著某種期待,巫芸比往日更早一點爬上了床。潔白的被子蓋到鎖骨,露出些許比羊脂還白的肌膚。沉睡中的她,就如一朵靜靜開放的睡蓮。


    如果我們可以進入她的夢鄉,就會發現,她的思緒凝結成了一個虛幻的身體,與她現實中的麵目一模一樣,隻是穿著打扮卻是她非常喜歡的神女裝,從衣袖和背上伸出的絲絛緩緩飄飛在空中,使她看起來就如一隻輕靈的鳳凰,正在乘風而行。


    此時,她正被無數熒色的星點,眾星捧月般擁在中間。這些星點,都是隻有初級意識的新芽,她決定將它們命名為“新芽”。新芽們興奮地圍著她,將她的思緒漸漸帶向一個奇幻的世界。


    這裏是初級意識的海洋,每一點熒光,都代表著一個初生的意識。雖是在夢中,但她卻感到無比的清醒。每一點熒光都會飛舞到她的身邊,與她的身體輕觸,然後輕輕的叫道:“媽媽媽媽!”語氣恭敬而溫柔,充滿了依戀。


    巫芸的心懷漸漸開放,將一絲絲一縷縷的思緒放了出去,將所有的熒光包圍其中。於是她就看到,自己正處於一個圓形的空間之內,空間中的一切一目了然,有河流,山石,森林和湖泊。她忽然明白,自己看到的風景其實就是整個青木星內的景色,而自己成了整個風景的中心,所有的風景都在向自己展現出最美的一麵。


    “真美!”她從夢中醒來,輕輕讚歎了一聲。窗外,行星轉動時帶起的微風,輕撫過森林,唿唿的聲音就象是大地的唿吸。她看著窗外的綠色,所思所想已經完全不同,因為眼中所見的世界再不是無思無想的物質世界,而變成了一個有意識存在的生命世界。


    她有些困惑,不知是什麽機製,讓那一點意識將所有的植物都點化成了有意識的生物。細思起來,這一切都太玄幻,根本就沒有辦法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繼而又想到,這其實也不算什麽,關於動物意識的產生,到如今不也仍然是一個沒有解開的迷麽?誰又敢保證自己的猜想就是正確的呢?


    “教授。”實驗室裏,巫芸考慮了很久,決定將這件事情向教授講一講,她不能將這種事情隱瞞下來。“我有一件事情……”教授正在低頭看著實驗台上的一個儀器,伸手製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說道:“等一等。我現在沒有精力處理其他的事情。”巫芸哦了一聲,坐了下來,看著窗外微微向她點頭的雲杉,心裏升起一種正坐在朋友中間的感覺。


    “教授。”就在這時,從門外的光影裏走進一個人,“師妹也在這裏啊,”來人的臉龐漸漸清晰,巫芸認出是大師兄,笑道:“薑師兄早。”薑白萬點了點頭,看著教授正在忙碌的身影,神情複雜地將巫芸拉到一邊,悄悄地問道:“教授還好嗎?”巫芸低聲說道:“還好啊,怎麽哪?”薑百萬鬆了一口氣,說道:“我可能做了教授不喜歡的事情,我怕他想不開。”巫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教授很忙,哪有心情去管其他的事情,隻要他能夠從事研究,什麽事情也不能幹擾他的專注。”


    薑百萬點點頭,徹底放鬆了心情,說道:“這就好!”說完後就站在哪裏沉思起來。薑百萬三十多歲年紀,一頭粗黑的頭發梳理得整齊發亮,額骨寬廣,眼睛裏透出精明,穿著一身得體的太空裝,雖然個頭看起來跟她差不多,但他站在巫芸的麵前,她始終覺得他看起來要高出自己一頭,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一會兒之後,教授終於從實驗台上抬起了頭。看到薑百萬之後,臉色有些不好,淡淡地說道:“來哪!”薑百萬立即小跑上前,拉著教授的手臂親熱地叫道:“鍾老師,我來哪!”


    教授臉上的神情稍霽,不溫不火的問道:“有事嗎?”薑百萬打開包,從裏麵拿出一個合金密封罐,說道:“老師,這是我從三十三天帶來的一點‘爭春綠茶’,專門來孝敬您的。”教授接過去之後,打開蓋子聞了聞,臉上的皺紋展開。說道:“我是愛好好茶,你也總是以這些小玩意兒來打動我。”他將茶葉放到桌子上,說道:“其實,你有什麽需求,直接來找我就可以了,為什麽總喜歡轉彎抹角呢。”


    薑百萬有些尷尬的笑道:“我不是怕您老生氣嗎?”鍾教授罵道:“你找其他的人來,難道我就不生氣了嗎?”想到檢查組對巫芸做的事情,鍾教授心情更是糟糕,說道:“特別是檢查組,將你的師妹關到那個破舊的女生老宿舍。”他歎了一口氣,自責的說道:“也怪我,我也是太專注於研究了,竟然沒有發現她被關了起來。”


    巫芸趕緊說道:“教授,其實也沒有什麽,他們並沒有虐待我。這也算我人生中的一段經曆吧。”鍾教授笑道:“隻有你能忍下這口氣。”


    薑百萬解釋道:“老師,關於檢查組那件事情,我需要解釋一下。”鍾教授說道:“你認為做得很對嗎?”


    薑百萬說道:“老師,您可能有些誤會我了。其實我是在檢查組上路之後,再追過來的。”鍾教授問道:“追過來?”薑百萬答道:“是的,我對教授您的研究項目一直很關注,但並不是有其他的想法,隻是希望您的研究項目能夠獲得成功。”教授看著薑百萬,問道:“那又如何?”


    薑百萬說道:“當時我在輿情報上看到新生植物的消息,就知道肯定會引起檢查組的注意,就想在他們出發之前先找他們接洽接洽,誰知等我趕到第五星圈虎首星時,他們已經出發了,我隻好一邊給他們發信息,一邊趕過來。經過一番努力,他們延緩了一些行程,我也終於趕上了,我對他們說:‘希望能夠買下專利,’並且承諾給他們一些股份。其實這個專利是老師您的心血,我是不會染指的,但在當時的情況之下,我如果不采取一些措施,害怕他們會對您不利,所以我就隻好先斬後奏了。”


    鍾教授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樂,理所當然的說道:“這個無關緊要,現在專利是你的了。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吧,我會配合的。”


    薑百萬笑道:“老師,我的本意不是這樣的。”鍾教授哦了一聲,問道:“你還想將專利怎麽樣?我隻負責研究,其他的事情我可沒有興趣,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我勸你趁早死心。”


    薑百萬低聲下氣的解釋道:“人造太陽是每個行星都需要的東西,在將產品賣給他們之後,還有後續的服務費,維護費,能源消耗費,升級費等等,就會形成一個巨大的產業鏈。如果就這樣交給別人,我覺得非常可惜,人造太陽可是老師您嘔心瀝血研製出來的,老師你人格偉大,可以無償提供給其他的人,但我做弟子的,就是不想這麽便宜了他們。”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已經燒好了水,泡好了一壺茶,殷勤地捧到鍾教授的麵前,“老師,請喝茶。”鍾教授滿意地點點頭。接過茶喝了一口,隻覺得唇齒留香,彌久不散,說道:“好茶!”將茶杯放到麵前的桌子上,伸手示意道:“繼續說。”


    “我的想法是,將這個專利的利益最大化,然後將賺取的利益,全部用於您後續的研究。您現在不是想拯救點倉星嗎?所要求的資金可不是一點半點,人造太陽的項目能夠彌補一些,為什麽不去做呢?”


    教授微微思索了一下,問道:“這麽說,是我誤會你了?”薑百萬笑道:“弟子並沒有其他的想法,老師你埋怨我是對的,我並沒有學以致用,讓您失望了。”鍾教授點點頭,說道:“不然,你能有這種想法,並且能夠做到這種地步,我也感到欣慰,這樣吧,不管你如何想,如何做,我隻要能夠繼續我的研究,我也不問這些專利能夠賺到多少錢,隻要這些錢能夠用到有益於人類的事業上,我就不會反對你做什麽事情。當然,賺取的資金,也不一定非要用到拯救星球上來。”


    薑百萬感動地說道:“謝謝老師,我會謹記您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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