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此次合作,我很有誠意。”郭乘巽說道。


    今天已是郭乘巽到達青木星的第三天傍晚,才得以與鍾教授見上麵。本來行程安排是在到達的當天下午,在人造太陽成功開啟之後。但當天人造太陽開啟失敗,自那以後教授一直在埋頭尋找原因,至今未果。


    郭丫丫到了青木星之後,仿若從現代都市來到了蠻荒,立即就被行星內原始的風貌所吸引。每天四處遊玩,樂此不疲。到了今天終於有所收斂,但也從青木大學二龍搶珠的大門開始,幾乎走遍了校園內橫跨青龍河的所有拱橋。此時,她又陷入了極度興奮後的超級疲憊,歪在一旁的椅子上,抱著毛絨絨的兔寶寶機器人睡著了。郭乘巽不願意叫醒她。所以,藏在兔寶寶裏的紐紐得以聽到郭乘巽和鍾教授這一次非常重要的對話。


    “謝謝您能來。”鍾教授客氣地說道:“隻是這幾天被人造太陽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冷落您了,對不起!”說完之後教授欠了欠身,以示歉意。郭乘巽擺了擺手,哈哈笑道:“不用客氣,這幾天我也沒有閑著,過得很充實。”


    郭乘巽知道鍾教授一直對星空充滿了興趣。據說是從有人告訴他黑洞存在的那一天開始的。據資料介紹,在讀小學時,教授擁有了第一個天文望遠鏡,從那天開始,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各種行星所吸引。之後,從中學到大學,一直到現在,鍾教授就一直在研究星空。形成了眾多的理論,但真正能夠付之於應用的,卻是少之又少。因為他有一個邁不過去的坎:比起繁多的理論,他能夠使用的資金實在有限。


    鍾教授對於自己的缺憾毫不隱諱,說道:“這次請您來,是因為我對一個重大課題的研究就快夭折了,想請您支持些資金。”


    “是什麽樣的重大課題?”郭乘巽心裏雖然有些猜測,但並不確定,問道:“對您來說一定很重要吧?”鍾教授嚴肅地說道:“很重要,對我、對全人類都很重要。因為課題目標是挽救一顆將要死亡的星球。”郭乘巽一愣,問道:“挽救一顆星球?”鍾教授點點頭。郭乘巽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道:“這一定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計劃,所用的資金也是天文數字吧?”他為難的搖了搖頭,道:“難!”


    鍾教授站了起來,揮舞著雙手,激動地說道:“這不是錢的問題,一顆將死的星球,如果我們不去拯救,她就會死去。這對於整個人類來說,將是無法彌補的損失。我們明明知道她將死去,卻不做任何的努力,我們都將會成為曆史的罪人!”


    郭乘巽趕緊起身,伸出雙手隔著桌子拉住教授的手,笑道:“別激動,別激動!您先坐下來,我們有事好商量。”


    鍾教授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安靜了下來,哈哈笑道:“讓您見笑了,我有時就是不能控製自己情緒,雖然他們給我講了無數次,但就是改不了。”說完之後,坐了下來,但雙手還仍然有些輕微的顫抖。


    “我們都是差不多的人。”郭乘巽說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得不直說:您關於一顆星球將死的理論,目前仍然隻是理論階段,還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來支撐吧。”鍾教授道:“是的。”郭乘巽說道:“讓我猜測一下。”他端著茶杯站了起來,看著門外青黃交接的盆景,說道:“一顆將死的星球……,我聽說過你的這個理論,活著的星球有地震,有火山,是吧。”鍾教授答道:“是的。”郭乘巽轉身又坐了下來,直視著鍾教授的眼睛,說道:“那麽,為了確定一顆星球的真實情況,我們需要對星球進行鑽探,最起碼要鑽到地幔與地核之間,以確定星球內是否還存在熾熱的岩漿。是不是這樣?”


    鍾教授點點頭,答道:“是的,采用鑽探的方法,我們就能夠非常直觀的看到我們想知道的情況,為我們下一步的拯救方案提供基礎數據。但前幾天在為青木大學的同學上公開課的時候,我曾經說過,要區別一顆星球是否還活著,有一種非常簡單的判斷方法。”郭乘巽鬆了一口氣,問道:“還有更簡單的方法?”


    鍾教授說道:“其實有很多種方法。我選要緊的說,第一種方法,就是觀察這顆星球是否存在一種現象:活火山,或是地震。如果一顆星球有未冷確的岩漿,那麽她就會有活火山和地震的存在。”


    郭乘巽道:“這個方法遠距離觀察也能得到結果吧。”鍾教授說道:“是的,但這種方法隻能判斷粗略的性狀,要得到具體的數據,我們就必須作接觸性的探測,您剛才說的鑽探是一種,但目前對我們來說,還用不上。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解剖星球,建立星球詳細解剖模型。”說完後他拿起桌麵上的一個水果,用刀一剖兩半,再剖成四片,整齊地攤開在盤子裏,然後指著這些剖麵說道:“就象這樣,當然,在解剖星球的時候,我們的分斷會更小,至少需要三百六十個剖麵。”


    郭乘巽端坐身子,仔細地聆聽教授的每一個觀點,不時點點頭。在教授說完之後,他考慮了一番,問道:“花費會不會很大。”鍾教授聽到花費,一下子就泄氣了,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郭乘巽樂道:“哪您總得告訴我怎麽計算吧,做到這些您具體需要一些什麽?人、財、物各是多少。”


    鍾教授說道:“大概說來,至少需要四艘滿戴儀器的飛船,每艘的船員至少三十人,工作時間大概是一年左右,不算路途的時間。”郭乘巽大概估算了一下,點頭道:“這個不成問題,你下一步將盡可能細的計劃給我。如果僅是這樣的話,難度並不大。現在告訴我星球在什麽地方吧。”


    鍾教授臉露喜色,搓搓手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謝謝!”說完之後,他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大口水,長長的唿了一口氣,滿麵紅光地說道:“多年前,一個三十三天的研究團隊,通過濾波分析法捕捉到一個讓人興奮的信息,他們發現在星雲的深處,有一顆比西宿母星還大三倍的星球存在著微弱的地震波。”


    “星雲深處?”郭乘巽大吃一驚,詫異地問道:“碎星帶外?”鍾教授微笑道:“是啊,因為在九個星圈之內,包括碎星帶,都沒有這樣的星球。”郭乘巽苦著臉,道:“真是震撼人心的消息,您老這個坑真是大啊!”鍾教授笑道:“這您可是答應了的啊,不可反悔。”郭乘巽咬了咬牙,道:“行,上刀山,下火海,我認!”他輕拍了一下桌子,以此表明自己的決心已下,不再動搖。道:“那個消息我也看到了,但他們在公布之後,又說可能是測量異常,所以整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他用拇指按了按眉心,不是很肯定地說道:“我記得那顆星球的名字叫點……倉。”


    “是的,她的名字叫‘點倉’。”鍾教授說道:“其實點倉星的傳說很多。”說起星球上的事情,教授變得滔滔不絕起來,道:“大家都在不停地猜測這顆行星。我認為點倉星有可能象西宿星一樣在其表層的深部會有水的存在,如果我們能夠想辦法將這些水利用起來,就有可能使她上麵的環境變得適宜人類生存,從而成為人類的第二顆母星。可惜的是,由於距離遙遠,再加上經費有限,所以我們一直隻能通過望遠鏡和各種遠距離設備進行分析,深以為憾。”


    “另一個不能跨越的障礙是碎星帶吧。”郭乘巽笑問道。


    鍾教授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有人說,內部星圈的人在阻止碎星帶的人迴歸母星,但碎星帶的人又何嚐沒有阻擋內星圈的人向外發展的腳步呢?”說到這件事情,郭乘巽唏噓不也,道:“現在最大的矛盾,就是內部星圈的人不讓碎星帶的人進來,碎星帶的人也不會讓內星圈的人出去。這樣的對峙,對人類來說,真是最大的悲劇!”


    鍾教授提醒道:“這個障礙,也是我們此次合作的最大障礙。在研究的前期,我們主要還是以各種探測器和機器人為主,為了讓探測器和機器人能夠到達點倉星,實現初步的探索計劃。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突破,跟碎星帶合作。”


    “跟碎星帶合作?”郭乘巽搖頭道:“如果隻跟一個區合作,還是有可能的,如果要跟所有的區合作,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鍾教授苦思良久,道:“跟碎星帶合作,這是必須做的事。不然,我們的衛星、飛船、人和物資,根本就越不過碎星帶。但若隻跟一個星區合作的話,我擔心時間上會受到很大的限製。”郭乘巽製止道:“這個問題就先不討論了,碎星帶三百六十個區,我想應該能找到不止一個區合作。”


    鍾教授有些不自信地說道:“碎星帶的人一直想利用星雲裏的資源,包括點倉星作為籌碼,來跟內星圈達成一些協議,可是母星方麵一直沒有答應。”他恨恨的罵道:“都是些目光短淺的家夥,真該死!”


    “爺爺。”就在這時,郭丫丫睡眼朦朧地醒了過來。“我的甜甜呢?”郭乘巽失笑道:“誒!不是在你懷裏嗎?難道又做惡夢了嗎?”郭丫丫嘟嚕著嘴小聲說道:“是啊,在夢裏,甜甜不要我了。”郭乘巽道:“怎麽會呢,甜甜一定不會離開你的,放心吧。”郭丫丫哦了一聲,相信了爺爺的話,坐在一邊,開始玩起了遊戲。


    紐紐正聽到興頭上,擔心不能繼續聽下去,心想:這種身不由己的日子還真讓人難受,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找一個穩定的地方呆著。


    郭乘巽感概地說道:“政治博弈,很多的時候都是以犧牲人類整體的利益作為籌碼的。說白了就是大家為了一些利益,幹一些互相扯後腿的事情。特別是行星與行星之間,內星圈與碎星帶之間,這樣的博弈更加的明顯。我討厭政治,但人類群體卻又離不開政治,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政治的一部分。”


    鍾教授笑道:“看來你對於政治的研究,不亞於我對星球的研究,找您來還真是找對人了。”郭乘巽嗬嗬笑道:“您就別取笑我哪。政治,可是一項非常複雜的工程,很少有人能夠將其研究透徹,也幾乎沒有人能夠完美的把控。”他感悟頗深地說道:“曆史上最受人尊敬的偉大政治家,人類管理的先驅者,也隻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很好的把控大局,讓民眾的生活問題減少,但卻無法做到讓所有的人都滿意。”鍾教授微笑道:“就象是做菜,百人百口,眾口難調。總是有人不滿意啊。”


    郭乘巽歎了一口氣,道:“政治這個東西,對於我們這樣的小人物來講,就象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很多事情看似簡單,但真要做成功,真的很難。”


    鍾教授深有同感地說道:“所以我隻搞研究,對於政治是完全的沒有悟性。”郭乘巽道:“所以你的研究,一直進行得不如意。隻知埋頭進行研究,不去做點其他的工作,終究是不行的。”鍾教授攤攤手,笑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先天悟性差,無可奈何啊。”隔了一會兒,他笑了笑道:“但我寫論文,還經常發表在了三十三天比較知名的學術刊物上,反響也很大。”


    郭乘巽說道:“可是他們都是搞研究的,不是搞經濟的,不是搞政治的。他們給不了你想要的。”鍾教授歎了一口氣,道:“是啊,你說得太有道理了。他們除了宣傳我的理論之外,的確在其他的方麵幫不上什麽忙。”


    郭乘巽覺得自己的話有可能說得過重了,立即安慰道:“不過,沒有關係。在學術上,你的思想我認可,所以你一召喚,我就來了。但我也不能空談合作,我會給你資金,也會給你拉來讚助,還會在政治上給你找到發言人,讓大家共同努力來完成這件事情,才能讓這個項目進行下去。但利益的分配必須先說好,每一個參與進來的人,不管是隱形的還是公開的,都得有,你覺得你能讓出多少來?”


    鍾教授笑道:“我分文不取。”郭乘巽道:“不行,您如果分文不取,那我說服不了任何一個人,我給您一個建議,您取百分之五,怎麽樣?”鍾教授問道:“為什麽?”郭乘巽道:“您如果沒有利益,便沒有義務。”鍾教授不是很明白,道:“這可是我的研究課題,我一定得進行下去的。”郭乘巽道:“我相信您是認真的,但別人不會這麽想。”


    鍾教授似懂非懂地笑道:“好吧,你作主。”對他來說,解析星球的結構,計算空間引力,想象萬物關聯,這些對別人來說非常難的事情,對他來說就輕鬆。可是對於別人較輕鬆的賺錢,談判等事情,對於他來說,卻比死都難。


    “科學家,也要放下身段,為五鬥米折腰。”郭乘巽深有感觸地感歎了一句。鍾教授聽了之後,隻是笑笑,說道:“我有一個對錢的新奇理論,你想不想聽?”郭乘巽道:“說來聽聽,你剛才不是說你一直不懂嗎?”


    鍾教授道:“這個理論不是關於掙錢的,而是關於錢本身的。這樣說吧,”他放鬆了身體,躺在椅子上,道:“錢對你來說,隻是一個數字。”郭乘巽點頭同意。教授續道:“你目前的財富很多,多到你數都數不完,用也用不完。”這句話也得到了郭乘巽的認可。


    鍾教授續道:“一個人擁有巨大的財富,這是社會資源分配的機製出現了嚴重的漏洞。這個漏洞可能會讓一部分人在一定時期裏擁有巨額的財富,但這很危險!”


    郭乘巽在這點上持不同的意見,他說道:“有這種說法。你提到了財富和資源兩個概念。在這裏要區分清楚。財富,並不是資源。財富和資源本身應為一體,擁有財富的人就擁有了資源,你同意吧?”教授道:“就象是一百塊錢,和一百塊錢的牛排。”


    郭乘巽拍了拍手,道:“對!但現實之中並不是這樣。擁有財富並不代表擁有資源,財富和它代表的資源是分離的。這個你也同意吧。”教授道:“就象錢存在銀行裏,牛排在商場裏。”


    郭乘巽正色道:“現在問題來了,你餓急了的時候,你會去搶銀行的錢來吃,還是搶商場的牛排來吃。”教授笑道:“恐怕錢不能當飯吃,但錢可以買到飯吃。但如果餓急了的時候,恐怕還是搶牛排來得快一些。”


    郭乘巽說道:“所以擁有財富並不危險,因為擁有資源才是危險之源。現在我們將問題迴到開頭,就是關於我的財富的問題。我來說說願意來這裏的原因。”


    教授伸出一隻手,請道:“請講!”


    郭乘巽說道:“我也不記得我有多少財富,這無關緊要,因為我正準備請您幫我花出去。”鍾教授哈哈笑道:“樂意之至,多多益善!”


    郭乘巽微微一笑,續道:“就象我們剛才討論的一樣,我的財富隻是一串數字,與之對應的資源,絕大多數都在其他人的手裏!或許正在銀行裏幫銀行家掙錢,或許正在被股東和經理人一點點的蠶食。”教授道:“這是事實,那些錢真可憐。”郭乘巽開心笑道:“這句話說到我的心裏去了,它們肯定在怨恨我,因為我沒有將它們用到具有實在意義的地方。”


    教授道:“所以,你想將這些錢用在有意義的地方?”郭乘巽道:“是的!我認為我的財富應該自己用,才會有更大的作用,而不是變成其他人賺錢的工具。”教授嚴肅地說道:“謝謝!我相信您的財富一點都不會被浪費,雖然我不能保證未來它們會為你帶來多少利益,但它們必將會為人類的未來作出巨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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