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之下,遮擋的真相過於沉重。


    十具屍體,隻有兩名貨真價實的詛咒教派成員,剩下的,都是普通民眾。


    阿爾薩斯仔細觀察少女臉上的斑紋,發現一縷白色的死靈能量,在她身上流轉。


    詛咒教派失去據點,無法使用瘟疫器具製造亡靈毒劑,但潛伏在各大城鎮的詛咒教派侍僧和亡靈法師,並沒有放棄他們的傳教工作。


    死亡教義如同瘟疫一般,繼續在城鎮擴散。普通的死靈法術,寄生在普通人體內,隻能用緩慢的速度,侵蝕生者的生命之力。


    過程雖然緩慢,但一旦接納死靈之息,變成亡靈,隻是時間問題,


    “該死的邪教徒,連孩子都不放過。”阿爾薩斯不忍心看到王國的子民,繼續被詛咒教派餘孽蠱惑心智,他當機立斷,決定大規模清剿潛藏在洛丹倫北方城鎮的邪教徒。


    最終,空曠的荒野,燃起熊熊大火。


    阿爾薩斯摘下頭盔,左手撫胸,慢慢的垂下腦袋。


    次日淩晨,阿爾薩斯將糧食的發放工作交由泰蘭·弗丁,自己則帶著騎士團衛兵,前往白銀之手前哨。


    白銀之手前哨位於巴尼爾鎮和費爾斯通鎮之間,是提瑞斯法林地通往洛丹倫北地的必經之路。


    白銀之手騎士團建立之初,這裏曾經是抵擋獸人大軍進入洛丹倫王城的主要隘口。


    不過時隔多年,白銀之手前哨已經失去了軍事意義。這裏也沒有了騎士團的衛兵駐守,軍事機構轉型成了洛丹倫安多哈爾城鎮群的戶籍管理部門。


    然而軍方機構的烙印不會因為部門轉型,而徹底消失。


    洛丹倫的戶籍機構,大多兼職監視功能。


    換言之,有大量情報工作者在這裏居住。


    洛丹倫的情報網有一部分向白銀之手開放,隻限於軍事。


    其他政治和經濟方麵的消息,則直接服務於王室。


    阿爾薩斯身為王室成員,王儲,又是白銀之手根正苗紅的聖騎士,自然能夠得到雙份消息。


    白銀之手前哨現在依舊保留著軍營風格,其中心區域,是傳統兵營樣式的三層建築。


    “名單我們這裏有一部分,不過他們大多都藏匿在貧窮的小村子,現在國內主流形式是恢複農耕和貿易,上麵的態度是按兵不動。”即便是麵見阿爾薩斯王子,說話的潛行者依然帶著麵罩,藏住五官,隻留一雙銳利的眼睛。


    阿爾薩斯結果名單,粗略翻看一遍沉聲道:“清剿詛咒教派殘黨和恢複生產,這是兩碼事。佐迪克統帥,名單的事情,暫時不要向洛丹倫匯報,我有自己的打算。”


    佐迪克在心中權衡一番,微微頷首:“沒問題,王子殿下。不過我要提醒你,有時候真相要比謊言更加荒誕。”


    其實這話不應該是一名情報工作者來說,但佐迪克想給王子殿下提個醒。


    阿爾薩斯王子跟隨白銀之手南征百戰,執行過近百次任務。但那是以聖騎士的身份。


    以王儲身份體恤民情,深入基層,這還是頭一次。


    阿爾薩斯苦笑,這半個月來,他見到的,聽到的,早就已經擊碎了心中的強國夢。


    至於陰影中更黑暗的地方,阿爾薩斯更要去闖一闖,看一看,這才是最終目的。


    沒有接話,阿爾薩斯接過名單,率軍出發。


    根據名單上提供的信息,阿爾薩斯的第一站位於聖光壁壘南方的村落。


    聖光壁壘跟白銀之手前哨一樣,同屬於戰爭遺留下來的城鎮名號。


    軍隊穿過冷清的城鎮街道,正式進入南方路口。


    比起安多哈爾,這裏的村落更顯破敗。


    廣袤的荒原,零星的低矮茅草屋坐落在耕地旁邊。


    這裏雖然有著大片的農場,大片的耕地,但民眾們的生活非常拮據。


    在田地清理雜草的孩童,看到了迎麵而來的白銀騎士,他們或興奮,或好奇,亦或是害怕,不約而同的站在田地邊緣,眺望著阿爾薩斯一行。


    阿爾薩斯翻身下馬,向農田的孩童招招手,將他喊了過來。


    法瑞亞給阿爾薩斯遞來麵包,轉手又給了麵色蠟黃,灰頭土臉的小男孩手中。


    小男孩看到鬆軟的白麵包,明亮的雙眸一眨一眨,仿佛向星星一樣。


    他舔了舔舌頭,咽著口水,剛要吃,卻皺起眉頭,迴頭望了一眼田間的婦女。


    “大人,能再給一個麽?”小男孩紅著臉,鼓起勇氣說道。


    阿爾薩斯欣慰一笑,撫摸著小男孩的後頸說道:“可以,這個你留著給媽媽吃,叔叔給你的這個,你自己吃。”


    接過麵包,小男孩狼吞虎咽,幾口下肚。


    吃完之後,他還在舔著髒兮兮的袖口,因為上麵有麵包屑。


    “這不是你們家耕地吧。”阿爾薩斯指著男孩後方一整塊寬敞肥沃的土地,問道。


    小男孩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搖搖頭糾正道:“這是我們的家的地,巴尼爾大人說這就是我們家的地。”


    “那你們家的糧食呢?”


    “糧食...糧食被巴尼爾大人拉走買了...”


    不愧是你啊,巴尼爾伯爵。


    阿爾薩斯得到了一個不想聽到,但又在預料之內的答案。


    其實米奈希爾王庭,早在阿爾薩斯爺爺那一輩,就廢除了貴族占有土地所有權的法律。


    貴族冊封的領地,隻允許收取稅務,而非是奴役平民。


    當時這一條例頒發之後,王國鬧出了好多笑話。


    舊貴族為了削弱阿加曼德和巴羅夫家族的力量,強行將土地所有權劃給民眾,時任巴羅夫家族和阿加曼德家族的兩位勳爵,雖然不想割讓這部分利益,但為了王國整體發展,依然做出了讓步。


    反觀提出這個條例的舊貴族,反而扭扭捏捏,不肯出讓自己的利益,被兩大家族瘋狂打臉。


    時值今天,依然有不少伯爵利用各種醜陋的方式,將土地據為己用。比如,眼前的小男孩一家。


    “你的父親呢?”


    “爸爸一直在磨坊廠工作,不常來家的。”小男孩不擅長撒謊,誠實的說道。


    在磨坊廠工作,按道理來說,每月應該有些報酬,不該連麵包都吃不上啊。


    “既然在磨坊廠工作,你現在的年紀也應該能上學了。”


    “我爸爸說,等他把錢都還給了巴尼爾大人,大人就能把地還給我們家,到時候我也就能上學了...”


    小男孩話說到這裏,被母親捂上了嘴巴。


    “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聽他瞎說。”


    法瑞亞眼泛淚光,強忍著心中怒意,微笑道:“別緊張,夫人,這位是阿爾薩斯王子,他會幫你們的。”


    “王子殿下?”小男孩媽媽神情激動,趕忙按壓著孩子的脖頸,給王子殿下下跪行禮。


    阿爾薩斯拖住小男孩和其母親的胳膊:“不用,在你們沒有拿迴土地之前,我無法承受你們的禮節。”


    巴尼爾這筆賬先記下來,阿爾薩斯通過與母子二人聊天了解道。近些日子,的確有幾名陌生的外鄉人,來到了村子。但他們一直不怎麽出現。


    不過聽小男孩母親所說,這些外鄉人的風評挺好的,他們經常幫助村子裏的做事。


    這些惡棍,利用法術拉攏民眾,繼而腐化他們的心智,阿爾薩斯根據線索,很快找到了村子裏的詛咒教派餘孽。


    阿爾薩斯和法瑞亞衝入小院,發現院子裏站著十幾個人,各個年齡段的都有。


    其中最小的小女孩,大約有十歲,她一臉憧憬的等待亡靈法師施法,直至她的胳膊上出現了淺色的黑色印記。


    阿爾薩斯舉起聖錘,一發神聖之光,直接終結亡靈法師的性命,隻有下院子裏一臉錯愕的民眾。


    “都沒事了,大家安靜,我們是白銀之手騎士團,不是壞人。”法瑞亞安撫著院子裏民眾的情緒,幫助他們脫離對死亡的恐懼。


    畢竟一名亡靈法師慘死於聖光之下,可不是個簡單幹脆的過程。


    剛剛那名亡靈法師的哀嚎,至少持續了一分鍾。


    聖光之力不僅燒盡了他體內的死靈之力,還將軀殼燒成了粉末。


    殺死詛咒教派的餘孽後,阿爾薩斯急忙捏住小女孩的胳膊,阻擋死靈之力的擴散。


    沒有瘟疫毒劑,單純用死靈之力侵蝕人體的生命之力,需要時間。


    小女孩生命力旺盛,隻要聖光精華她的身軀,就能救下來。


    阿爾薩斯在醫治小女孩的時候,溫柔的跟她聊天,以消除她的戒心。


    通過三言兩語的交談,阿爾薩斯得知了小女孩的名字。


    她叫崔絲,是個孤兒,之前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爺爺奶奶走了,她就在農場工作。


    “別怕,邪教徒已經死了。崔絲,你看著我,沒人會害你。”阿爾薩斯拍了拍崔絲的手臂,溫潤的聖光,順著血液,流淌至全身。


    崔絲沒有把邪教徒當成壞人,她也沒有將阿爾薩斯王子當作壞人。


    其實崔絲對王子的概念不深,她將那個和藹的老爺爺和溫柔的大哥哥,都當成了對自己好的人。


    前者跟她說,接受這份幫助,她就不用在挨餓了。


    後者則告訴她,這些聖潔的光芒,可以讓她更好的活著。


    “王子哥哥,那個老爺爺不是壞人,你為什麽要把他燒死。”


    “他是壞人,最壞的那種。”阿爾薩斯半蹲下來,收迴聖光,完成這次清晰術。


    崔絲嘟著嘴:“可他也沒做壞事啊,他還說能讓我們以後不餓肚子。餓肚子太難受了...”


    “他是要將你們變成亡靈,變成怪物。”


    “我知道啊,王子哥哥,變成亡靈,不用吃東西,也不會死....”崔絲麵帶笑容,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一臉安然。


    變成亡靈,不用吃東西也不會死...


    阿爾薩斯雙眸失去光芒,渾身發軟,癱坐在地。


    似乎有東西捏住了心髒,阿爾薩斯再也無法控製內心的怒火,他起身衝出院子,翻身上馬,奔向巴尼爾鎮。


    ......


    戴林之門。


    “調轉角度,鎖定目標,所有火炮,全部開火!”凱寧斯站在戴林之門上方的高牆,指揮炮樓,齊射從海麵飛過來的空中堡壘。


    皇家艦隊從外海返迴伯拉勒斯,航行過程中,折損了六艘船。


    好在還是保存了主力,返迴提拉加德海峽。


    戴林之門緩緩打開,皇家艦隊駛入庫國內海。


    浮空堡壘正式抵達庫爾提拉斯,並沒有著急飛過戴林之門,進入內陸。


    最大的浮空城堡,懸在舊德魯斯特上空,投下了大量圓形尖頂的腐化高塔。


    這些環繞著綠色死亡熒光的建築,迅速成為了亡靈怪物的據點,它們在這裏安營紮寨。


    傳統火炮打在浮空堡壘邊緣,傷害微乎其微。


    凱寧斯見亡靈大軍胸湧來犯,沒有犯經驗主義錯誤,他很理智的選擇防守,而不是衝去出送死。


    敵人的數量太多了,多到整改狹長的海岸線,都無法展開天災大軍的陣型。


    凱寧斯參與過第二次獸人戰爭,他見過茫茫多的獸人大軍猛攻洛丹倫王城,但獸人的數量,根本無法跟天災部隊的數量相比。


    不到半天時間,戴林之門南方的陸地,徹底被亡靈天災腐化。


    樹木,草甸和河流全部成為荒蕪之地。


    與此同時,家族議會召開緊急會議。


    由於羅文率領聯合艦隊前往洛丹倫,戴林和阿迪烏斯以及各位勳爵,不得不再次上崗,重新撿起自己的老本行,包圍庫爾提拉斯。


    家族議會其實早就拿到了亡靈天災入侵聯盟王國的預警,羅文早就做好了這方麵的準備。


    不過羅文做的準備是,天災大軍進攻洛丹倫和暴風城的準備。


    誰也沒料到天災大軍會臨時更改作戰計劃,向庫國發起進攻。


    “這支龐大的軍隊和羅文描述的相差無幾,僅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很難贏下這場戰爭。所以,我們要匯合聯盟的力量,共同抗敵。”戴林上將坐在圓桌前,點名了此次會議的主題。


    艾什凡勳爵微微點頭:“戴林上將說的沒錯。但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根本沒人願意出手。”


    “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不管聯盟的態度如何,我們都不能讓亡靈部隊,進入戴林之門,這是底線。”阿迪烏斯說道。


    斯托頌勳爵則冷靜不少:“我認為,還是把羅文喊迴來,自己院子都要著火了,就不要想著在外麵擴張。庫國這麽大的盤,資源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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