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芳說是她殺了白登閣?一旁公孫龍聽了心裏一跳,臉色微微變了變。隻聽梅傲天問道:“你們都認為夏堂主說的是真的?”


    黃翼龍看了杜青山一眼,道:“夏堂主和花堂主雖然有過糾紛,但顯然夏堂主也沒料到她會把花堂主一掌打死,所以她絕不敢在幫主麵前捏造假話汙蔑花堂主,不然兩人對質起來……”


    “你分析的確實沒錯,”梅傲天打斷了黃翼龍的話,“但花堂主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動手,殺自己多年的戰友?”


    “啟稟幫主,”公孫龍趕緊插話道,“這其中原因屬下和柳飛燕或許知道一些。屬下想,那應該和寒劍山莊弟子雲慕星有關。”


    “雲慕星?”梅傲天看了公孫龍一眼。


    公孫龍暗暗一驚,隨即收攝心神,平靜地說道:“沒錯,正是雲慕星,他是雲嘯天最出類拔萃的弟子……早在那天我們前去圍剿寒劍山莊時,花堂主和雲慕星在動手過程中,就已惺惺相惜,這一點當時在場的人都有看見,所以屬下猜想……”


    梅傲天麵色凝重,道:“你如何猜想了?”


    公孫龍道:“所以屬下猜想,定是後來他們兩人又在杭州城相遇,並且相互產生了情意,可不巧他們在一起時被白堂主撞見,花堂主為了自己所愛之人,出其不意一劍刺死了白堂主……”


    他一篇謊話脫口而出,聽起來居然頗為順理成章。杜青山附和道:“公孫龍推測的極為合理。花堂主生性風流,突然喜歡上一個少年子弟,對她來說是司空見慣之事。何況後來事實也是如此,幫主你看,她和那雲慕星近來不就住到了一塊去?”


    梅傲天不答,想了一下才說道:“但還有一件事不對。花堂主和夏堂主武功本在伯仲之間,那為何昨天傍晚她們動手時,一個隻是受傷,一個卻死於非命?是不是她們動手前花堂主就受了傷?而如果是的話,那又是誰打傷她的?”


    杜青山沉吟道:“會不會是花堂主出其不意殺白堂主時,被白堂主奮餘勇一擊,以致受傷……”


    梅傲天道:“白堂主被那樣一劍穿身,哪還能動手傷人?”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杜青山才緩緩說道:“這裏麵的確還有可疑之處,那幫主的意思是……”


    梅傲天道:“花堂主為人看似隨性放縱,可其實最是重情重義,所以她愛上雲慕星的確有可能,但她絕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外人——即使這個外人是她情人,而倒戈殺掉本幫的堂主。”


    黃翼龍道:“那白堂主之死,到底是誰下的手?”


    梅傲天道:“據我推想,白堂主肯定是雲慕星為了報仇而設計暗算的,花堂主會在夏堂主麵前說白堂主是她殺的,隻是為了維護情人安危,才跳出來背罪名。還有,她身上的傷定然是受自另一人之手——說不定她正是為了保護雲慕星,才在拚鬥過程中而被打傷的。這樣的話,這段時間他們兩人呆在一起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果然不愧為一幫之主,不但深諳手下性格人品,分析起事理來,更是條理分明、合情合理,如此毫無對證的事居然被他說中了十之八九。當公孫龍聽梅傲天說起白登閣是雲慕星設計暗算這句話時,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但好在現在除了他自己,所有當事人均已死無對證,他以後總算可以高枕無憂了。


    杜青山黃翼龍卻汗顏不已。黃翼龍躬身道:“幫主分析的極是,屬下糊塗,實在不該給死去的花堂主亂定罪名。隻是花堂主之前是傷於何人之手,如今這事可完全死無對證了。”


    梅傲天揮了揮手中寶劍,歎道:“如今雖得到寶劍,但兩位堂主也因此而死,是福是禍可真難說了……”沉默半晌,看了公孫龍柳飛燕等人一眼,忽然高聲道:“現在請公孫副堂主聽令!”


    “是!”公孫龍心裏一跳,躬身拜倒。


    梅傲天道:“公孫副堂主,此次奪得寶劍你立下大功,如今白堂主已去,從今天起這白龍堂就由你來統帥吧!”


    公孫龍嚇了一跳,趕緊說道:“多謝幫主抬愛!隻是屬下能力不足,武功也不夠高強,這堂主一職……”


    “能力可以通過磨練來提升,”梅傲天打斷了他的話,“武功不夠高強,那是因為你還年輕修煉不夠,這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公孫龍實沒料到梅傲天會破格提拔,竊喜不已,但口上還是推辭道:“但屬下對寒劍山莊黑衣人的案子還是毫無頭緒,屬下那次犯下大錯,實在不配擔當重任,還請幫主三思!”


    梅傲天道:“寒劍山莊黑衣人案子皆因天龍幫爭奪寶劍一事而起,但眼下我幫已經成功達到目的,那麽那個案子也就不足掛齒了。你以後可繼續追查,能弄個水落石出自然更好,若不幸從此案沉海底,那也不用過於自責!”


    他意誌看起來非常堅決,好像毫不考慮公孫龍的不足之處。杜青山黃翼龍知道要擔當幫中要職,一定得經過十分嚴格的考量,可這次看幫主如此迫不及待地下達指令,心裏都特別驚訝,想要提醒他一下是不是應該慎重些,當著公孫龍的麵卻不好說出口。


    公孫龍更是躬身到底,顫聲道:“多謝幫主包容……幫主如此器重屬下,那屬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直起身來,又向杜青山黃翼龍施了一禮,謙遜地說道:“還望各位堂主以後多多指教,公孫龍這裏謝過了!”


    杜青山黃翼龍隻好表示恭喜之意,其他幾個幫眾也紛紛過來道賀。柳飛燕見情人青雲直上,心花怒放,如果不是礙於在場這麽多人,簡直要抱住公孫龍大跳大笑一番了。


    梅傲天當即把象征白龍堂堂主身份的玉牌交給公孫龍,然後長籲一口氣,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悠悠地說道:“好了,現在我們該迴去了!”


    眾人正要動身,黃翼龍卻阻止道:“幫主且慢,屬下還有一事稟報幫主。”


    梅傲天點點頭,道:“剛才我還奇怪你怎麽會和杜堂主一起過來呢。是關於那叛徒朱溫的事吧,不知道東都那邊傳來的消息怎麽說?”


    黃翼龍有點吞吞吐吐:“事情是這樣的……朱溫前幾天把他重臣蔣玄暉殺了,這下他……”


    “蔣玄暉被朱溫殺了?”梅傲天失聲道。頓了頓,接道:“不過這是好事啊!那蔣玄暉在天佑元年和朱友恭、氏叔琮一起殺害昭宗,正是我們天龍幫早欲殺之而後快的大仇人!如今他終於和朱友恭氏叔琮一樣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那不正大快人心嘛!”


    杜青山卻沉聲問道:“就不知道朱溫為何要殺蔣玄暉?”


    黃翼龍稟道:“他們三人前年殺害昭宗後,朱溫聽從李振建議,為堵天下人之口,在事後殺了朱友恭氏叔琮,當時唯獨留下蔣玄暉,正是要他籌劃以後登基之大事。蔣玄暉也在今年為朱溫擬好程序,那就是效仿古時權臣取代前朝的那一套,先封王再加‘九錫’,最後受禪。但他這樣設計,卻給了他仇人孔循機會……”


    “哦?”梅傲天問道,“他怎麽給孔循機會了?”


    黃翼龍道:“是這樣的,孔循借蔣玄暉饒了何皇後性命為口實,在朱溫麵前挑撥說,他與何皇後發生曖昧關係,想方設法要保全唐王朝,這才故意設了那些複雜的步驟,好拖延梁王登基當皇帝的日期……”


    梅傲天道:“那叛徒兇橫成性,這話自然讓他暴跳如雷了,是不是?”


    黃翼龍道:“沒錯,朱溫聽了果然勃然大怒,任蔣玄暉說得口舌冒煙,還是破口大罵道:‘假使我不受九錫,難道就不能做皇帝嗎?’然後下令砍了他腦袋,末了還給他安上一個‘兇逆百姓’的惡名……”


    他說著頓了頓,又接道:“本來他們狗咬狗,我們樂得在一旁看笑話。隻是這樣一來,那該死的叛徒眼看就要登上帝位了,我皇昭宣帝處境,更加岌岌可危了!”


    “難怪飛鷹堡鷹王等人在那天會後就急急北歸,”杜青山咬牙切齒,“原來是因為那狗賊迫不及待的就想稱王稱霸了!”


    梅傲天又“唰”地抽出那把寶劍,用手指彈了彈劍脊,說道:“本來我是籌劃一奪到寶劍就帶領大家北上,一舉消滅掉那叛徒的勢力,再迎接昭宣帝南下,徐圖恢複我大唐江山,可沒想到傳說中具備天地之威的寶劍,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他說著臉現悲愴之色,歎道:“寶劍用不上,本幫還為此折損了兩大高手,難道……難道天意注定我大唐氣數已盡了嗎?”


    杜青山黃翼龍默然無語。天龍幫多數高層人物和王室都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幾乎可說是朝廷的一支編外軍,自朱溫近十幾年來逐漸顯露叛徒真麵目後,他們最大的目標就是肅清反叛勢力,以正皇家威儀,但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勢力一步步壯大,他們徒然身懷神功絕學,卻出於各種原因一直沒做出什麽有效的行動,這又怎能不讓人扼腕長歎呢?


    昨晚天空還飄著冰冷的雨絲,今天卻是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明媚如春,清澈蔚藍的天空又高又遠,一朵朵白雲點綴其間,如詩如畫。無限風光在險峰,從斷魂崖上極目遠眺,藍天白雲下正是連綿起伏的青山,一座接一座,望不見盡頭,山間有一條小河若隱若現,蜿蜒地向東流去,有如玉帶在群山裏穿行……


    梅傲天看著眼前這一片大好河山,心情實在鬱悶難消,隻不斷地撮口長嘯。嘯聲響徹群山,但青山始終不語。他又抬頭看天,卻見悠悠的白雲如歌一樣,不停地飄飛著,飄飛著……


    ※※※※※


    梅傲天顯然是個人傑,他具備一身傲視江湖的武功,胸中懷想的也無一不是天下大事,但他似乎從未問過自己,想要光複大唐王朝的目的是什麽——


    他是要天下安定繁榮、四海歌舞升平,還是要世上人與人之間相互強取豪奪、殺戮重重?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麽這次天龍幫屠戮寒劍山莊的行動,豈不成了一個天大的諷刺?而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麽天下大亂,不更方便他們強者生殺予奪,為所欲為?


    還有,寒劍山莊師兄妹就這樣墜落斷魂崖,死無葬身之地,除了青山在為無辜的弱者默哀,除了白雲在為逝去的生命悲歌,天下是不是就沒有其它事物,能為那些可憐的人們做一點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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