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住著!再說蓋房,信不信我用鞋底打你?”金大春故作生氣狀。


    “小蘇大夫,你住在老爺子的院子裏,又可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又讓他有了說話的人,他可是求之不得呢,怎麽會放你走?”沈國梁打趣。


    蘇如意吐了吐舌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幾人來到金大春家的院子,遠遠就看到舒蘭端著個飯盒走了過來。


    蘇如意立刻喊住了她,對丁有糧道:“大隊長,這就是那兩個被針對的知青裏的一個,她叫舒蘭!”


    丁有糧看著瘦瘦小小的舒蘭,笑了:“這個丁長盛真是亂彈琴!這麽瘦小一個姑娘,她去脫穀?去值夜?小知青,你過來,我跟你說……”


    “我和李旺是這次搶收的記分員了?我一定好好幹!”舒蘭聽完,簡直開心得要跳起來,“謝謝大隊長!謝謝領導!謝謝你,如意!”


    蘇如意衝沈和平努了努嘴:“是沈知青記著你的事,提出來的。”


    舒蘭紅了臉,忙又謝沈和平:“謝謝沈知青!”


    沈和平看她拿著飯盒,奇怪地問:“你咋還給金大夫送飯呢?”


    舒蘭低下頭道:“這是給鍾知青送的飯,他動不了,糧食也沒領,跟我說好了讓我給他送飯,他……給我給錢了……”


    “那你快去吧!別一會兒飯涼了!”見舒蘭如此窘迫,沈和平忙給她解了圍。


    舒蘭入蒙大赦,連忙往前院治療室跑去。


    一行人進了後院。


    沈國梁拿起牆角的鋤頭,擼起了袖子,看向金大春:“說吧,好酒埋哪兒了?”


    金大春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咋還記著呢?”


    沈國梁嘿嘿一笑。


    金大春隻能指了個地方:“輕點啊,埋得可不深!”


    “放心,我有數兒!”


    沈國梁呸呸兩口唾沫吐在手心裏,摩擦一下,就高高舉起了鋤頭。


    小趙和小方忙道:“將軍,我們來!”


    沈國梁握緊鋤頭不撒手:“你們不懂——自己挖的,喝著更香!”


    說著,就是狠狠一鋤頭。


    “哐啷”一聲,眾人都聽到了鋤頭尖碰碎了什麽東西。


    金大春一聲哀嚎:“老子埋了七年的酒啊!”


    沈國梁忙丟了鋤頭,像個犯錯誤的小孩一樣,躲到小趙和小方身後去了。


    小趙撿起鋤頭,手下緊著挖了幾下,一個破洞的酒壇子就被挖了出來。


    所幸這壇子十分結實,隻是破了一個洞而已,裏麵的酒應該還能喝。


    金大春撅著嘴,誰也不理了,在那兒生悶氣。


    小趙和小方把飯盒在院子裏的石桌上鋪開,其他人也沒閑著,四處搜刮板凳去了。


    院子裏一棵棗樹的樹蔭,倒把石桌遮得嚴嚴實實,儼然一方納涼勝地。


    金大春已經給他和蘇如意占據了最蔭涼的兩個位置。


    一桌人也次第落座。


    圍坐在石桌前,豐盛的佳肴倒好似過節一般。


    沈國梁委屈巴巴道:“老金頭兒,你就別生氣啦!你不是常說帶氣吃飯不能涵養五髒嗎?”


    “學人精!”金大春白他一眼,接著招唿蘇如意坐到自己身邊,“如意,過來!”


    沈國梁忙在蘇如意另一側坐下,嗬嗬笑道:“這頓飯,是我感謝小蘇大夫的!老金頭兒,你是沾了徒弟的光,要單請你,我就帶兩個硬得能硌掉你後槽牙的窩窩頭來!”


    說著,就倒了滿滿一碗酒,先遞給了蘇如意:“小蘇大夫,救命之恩,說什麽都不為過。但我這人嘴笨,所以就啥也不說了!來,都在酒裏!”


    蘇如意看著那碗琥珀色的酒,粘稠得好似半流體一般,但又十分清澈。


    她不懂酒,但也知道這酒是上好的。


    她看向金大春,後者對她點了點頭:“這酒你放心喝,是有好處的!”


    蘇如意接過酒碗,先是抿了一口。


    居然是甜甜的,還有點桂花的香氣。


    她脫口而出:“是藥酒!”


    是藥酒,但味道也極好。既有酒精的醇厚氣味,又有藥材特異的清香,必然是很古老的藥酒方子配出來的,而且還有酒引。


    她的唇齒間,已經能辨認出其中的幾味藥材了。


    金大春笑道:“度數不高,的確是藥酒!如意,你放心喝!我還有三壇子呢!”


    蘇如意聽了這話,端起碗來小口小口地一飲而盡,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了一般,散發出熱氣來。


    沈國梁等她喝完,又是一碗敬了過來。


    沈和平忙道:“這樣喝容易醉,還是讓蘇知青先吃口菜。”


    說著,就遞上一雙筷子。


    “對對對!”沈國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蘇大夫,你先吃口菜!”


    蘇如意接過筷子:“將軍,我酒量實在有限,一杯就是極限了!大家快動筷子吧,師父,您先來!”


    說著,她就把手裏的筷子,遞給了金大春。


    金大春夾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口中。


    饑腸轆轆的人們,紛紛舉筷。


    沈國梁又敬金大春,接著是丁有糧,直接碰了一圈。


    每敬一杯,自己就陪一杯。


    很快,一壇子酒見了底。


    蘇如意眼神裏泛起一絲憂慮,因為七巧針施針期間,其實病人是不能飲酒的。


    金大春對她笑道:“這酒不妨,是補益的!尤其今天這暑熱極盛,最能補益元氣!”


    眾人在後院裏把酒言歡,前院治療室裏的鍾覓蘇和舒蘭兩人,聽得清清楚楚。


    兩人正麵麵相覷地對視著,都尷尬得想死。


    鍾覓蘇隻覺得這七世都沒有這麽丟臉過,因為他……尿床了。


    所幸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過飯,不然他真的想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治療床上鋪著一層老化的塑料布。


    此時塑料布上,還有地上都有不少尿漬,鍾覓蘇的褲子也透出濕了一圈的印子來。


    他又沒有什麽被子之類的東西遮蓋,所以就一覽無遺了。


    房間裏的味道,也很夠嗆。


    鍾覓蘇看著舒蘭手中的飯盒,在極度窘迫中,又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


    舒蘭放下飯盒正想走,鍾覓蘇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低聲懇求道:“救救我!求你了!”


    舒蘭哆哆嗦嗦地問:“我……我能咋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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