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腳老婦人手掌燭火,站在開啟的昏暗門洞後,一臉哀歎道:“瞧著,諸位趕路確實不易,不嫌棄的話就進屋來歇息吧!”


    矮牆前的一列人滿臉驚愕,望著門檻處麵皮蠟黃的老婦人,麵容憔悴,身形佝僂。


    葉念安上前彎腰作揖道:“想來定是驚擾到了老婆婆的休息。


    我等於此滴水未進,還真想進屋討口水喝。”說罷,當先撂起前襟衣擺,跨進屋內。


    “清水還是有的,若要討吃的,家裏是真沒有一點兒能吃的東西了。”老婦人黯然輕搖了搖頭,猶自絮叨道。


    阿春走在最後,扶著老婦人轉身進屋,疑惑道,“沒有一點兒吃的,那老婆婆平時吃什麽呀?”


    老婦人也不迴答,隻是用手中拐杖指了指裏屋。


    幾人相互望了望,朝著裏屋方向走去,待老婦人一跛一拐地走近耳房米缸。


    “哎!諸位要是真的餓,這裏尚存了一些老身保命的食物,瞧你們不是當地城界人,行到此也不容易,便分一點兒給你們吧。”


    三更夜,屋外是朦朦月色,屋內是昏昏燭火,眾人掀開米缸伸脖一瞧,原地呆住了。


    米缸很深,卻隻在缸底囤了小半袋穀糠、半升米渣,一些已幹癟發黃的樹皮和草根,以及穿越老爺溝洞時,見到的一種名為‘野雞翅’的蕨類野菜。


    這種野菜嫩莖曬幹,亦可煮食(類似南方的梅幹菜)。


    阿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驚唿道,“難道……老婆婆……老婆婆…莫不是就以這些東西充饑麽?”


    聽了幾人關切之問,老婦人皺臉哀戚,兩行濁淚無聲而落,歎道:“早幾年我家也有田有糧,且算安生太平。


    可連年打仗兵荒馬亂,田地無法耕種,家中存糧也屢被軍隊征收。”


    說到此,老婦人瞪起雙眼咬牙切齒道:“最可恨的是,不知何來一群惡賊趁火打劫,盤踞在此帶山脈不走,四處搜刮。


    從老爺溝洞至此黑山嶺,村裏但凡還能走動的,都離村去別處逃荒了。


    剩下的,便是我們這些年老體弱的了。”


    聽罷老婦人所語,四人憤慨之餘,更甚的是心酸。


    “老婆婆,既然這群惡賊盤踞不去,那您米缸裏的食物也頂不上幾天呀!”


    “哪還顧得了這些,能頂幾天是幾天,實在沒吃食了就隻等餓死罷了,這都是命哇!”


    老婦人一臉苦喪著說完,舉起枯瘦手掌低道抽搐起來。


    葉念安摸了摸自己腰間,又在懷中掖了掖,掏出離開渭州城界時鄭帥畢予他的錢布袋子,全數塞進了老婦人的雙掌中。


    輕語道,“老婆婆,這些銀子您先拿著,如再遇了盜賊前來剝刮,您也好換些糧食保命。”


    看見葉念安塞錢給老婦人此舉,三人瞠目結舌。唿楞鐵心間暗道,小公子心腸良善,迴了上京怕是免不得磕碰,還須多經些磨練呐……


    “老婆婆不如說說這群惡賊盤踞哪座山頭,待天亮我等去會會,說不定能幫您和村裏人除了此惡霸。”


    唿楞鐵和龍小青望著口出狂言的葉念安,前一秒還在心間暗讚了這個摳門小子有此善舉,後一秒便聽見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豪語。


    不自禁間,二人四目齊刷刷地瞪向正扮起一副菩薩心腸的葉念安。


    老婦人緊攥著葉念安的布袋子,正欲張口說些什麽,突然,院牆外複又響起陣陣馬蹄。


    “阿呀,不好。怕是此夥惡賊又折返迴來了!”老婦人繃緊了皺臉驚唿道。


    “莫怕!老婆婆,如若屋外馬蹄真是此股惡賊,我等定尋了他們打到趴下,替大夥兒出口惡氣。


    待了天明,再將平日裏搜刮你們的糧食還給大家。”


    葉念安似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謔地站直身體,正好對上唿楞鐵與龍小青二人斜來的眼白且嫌棄而慍怒的臉。


    “萬萬使不得呀!”老婦人一臉急切道,“爾等是不知此股惡賊的手段,兇狠殘暴,非是手軟之輩!”


    “哈哈,婆婆不必擔心。我四人間有兩位英雄武藝超群,尋常之人,沒有百十幾餘休想近得其身!”


    阿春挺胸拍脯,自豪地向老婦人解說道。


    看著眼前不解風情的阿春,葉念安立於一旁強憋笑意,轉首瞅向斜側正尷尬不語的唿楞鐵二人,幸災樂禍地摸了摸鼻尖。


    “媽巴羔子的!還楞著作甚?”唿楞鐵一把將耳房桌案上的燭火,提到了前堂。


    遂又打開堂屋門扇後,複又折迴對眾人道,“尋架還有這些廢話!找打麽?”


    老婦人見唿楞鐵此番蠻徑,驚得捂住了雙唇。


    “你,你,快扶著老婆婆自尋了暗處躲好,老子尋了這群惡球打完就來。”


    唿楞鐵已生出煩躁,對著暗色中的葉念安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命令過,便要徑自向外去。


    “徒兒,隻身前往不免有些弄險了。還是師傅與你在屋中同等吧!”微弱燭色中,龍小青的說話幽幽響起。


    語畢音落。


    不多時,院牆外頭蹄聲雜遝,隱約有人叫吼道,“這戶有燈火,進去瞧瞧!”


    三更,夜深人靜,月高天黑。


    龍小青端坐堂屋,托腮嫻等,一副無聊模樣。唿楞鐵盤坐屋外門檻,平擱雙臂,閉目養神。腰間一把環月彎刀,襯著月色反出一片白光。


    一牆之隔,震耳響蹄驟然而停,紛亂腳聲簌簌而起。為首幾個未待人齊,搶先進屋。


    唿楞鐵閉目圓睜,厲聲喝道:“哪裏來的賊子,給我停住!”


    一心搶掠的惡賊哪會料到有人坐等,也沒提防唿楞鐵的這聲喝,恍如耳邊乍起的一個驚天響雷,嚇得縮迴半側身子。


    抬眼一尋,但見門檻中央正坐一個圓臉大漢,寬肩厚胸,眉宇間不怒自威,凜然之態不敢妄動。


    群賊相顧失色,皆不知其來曆,同止了腳下步子。


    “來者何人?自報了家門,爺爺我饒你們狗命!”唿楞鐵見群賊畏畏不前,暗嗤了其如鼠膽量,複又閉起雙目。


    為首一體形稍大的矮漢,不懼罵迴道:“他娘的,你又是哪兒飛來的胖鳥漢子?


    敢在此地叫囂撒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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