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凝結之相?”


    阿春聽葉念安講著自己從未聽說過的話語,眼中塞滿迷惑。


    他自小打獵,若要他說出渭州城諸多山脈密林中哪條山路最便捷,自然是能跳脫人群傲然示人。可是方才葉念安口中提到的殺氣,卻是令他一頭霧水。


    雖然搞不太懂,但是更能從中確認,麵前的小俠是如神仙一般的神通人物。


    “正是!”葉念安神情突然嚴肅起來,目光愈顯沉重。


    就在適才望氣之時,他發現當下的遼軍上空磐踞濃鬱黑沉欲滴,烏灰雲層緊抑雷鳴陣陣。


    倘若所料不錯,今晚遼軍必有移動。‘凝結之相’正是他將暗運法門所觀的一切,如實告知了阿春。


    “那我速去叫龍師傅,她和唿楞鐵此檔前去太過於危險!”阿春麵色焦急,甩開兩條健碩長腿就要去追迴二人。


    “胡鬧甚?快給我迴來!”葉念安伸手急拽一把阿春,慍怒喝斥道。


    “小俠,如若此間遼軍是在戰備,那龍師傅他們可就真迴不來了啊!”


    對於看似重情的葉念安,阿春十分不解此時對自己的同伴為何不管不顧,甚至還要製止並硬拽住他的前往援救。


    阿春奮力一揮,想甩開葉念安搭上的手臂,卻是沒有掙脫,心中納悶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怎會有這麽大的手勁。


    “哎…我實話與你說吧。”葉念安捕捉到對麵的疑惑眼神後,沉思片刻後說道。


    “一切不過是我私下推演,所做一切皆為‘賭’,賭遼軍的自大。


    你且細想,即便現在龍小青沒有下山沿途撒毒,那今晚的渭州城必破無疑。


    入城之後,依著遼人殘暴心性,定會大舉屠戮百姓。城中百姓驚懼,定然不堪踐踏全力往城外逃竄。”


    “彼時,我們方能混於人群佯裝成逃生百姓,趁亂逃脫了!”阿春聽葉念安說到此處,瞬間眼睛一亮,興奮接過說道。


    “哎~若放在平時,兩軍邊境作戰,這招瞞天過海許是妙計。


    可眼下遼兵已臨渭州城下,怕是難以施行。”葉念安輕歎了一聲道。


    “為何?”


    “你可知這大股遼軍從何而來?”葉念安反問道。


    “我哪裏知道,如若不聽你們說是遼軍,我還全然沒意識到整城麵臨的危機。


    雖說我從小長在城中,卻也隻是耳聞村中年長閑暇聊過。


    素聞遼人性情殘暴,兇悍猶如猛獸,卻是從未親眼見過的。”


    阿春的神色有些黯然,似乎隻一提起渭州城,總能觸動他的傷心事。


    “不知道就好好聽著,莫要打斷我!”


    葉念安打趣了他一句,欲將沉浸於往事中的阿春拉迴思緒。阿春麵色稍緩,微微昂起頭,認真聽葉念安繼續說下去。


    “遼軍此迴,絕非隻為攻陷渭州一城而來,其誌定在鳳翔!


    城外遼軍由北奔襲至此,全是為進攻鳳翔府時做足前後夾擊的準備。


    為起到出奇製勝、一招擊斃的效果,必然會有分股遼軍隱藏在暗處,行兵動向皆不為你我及宋軍得知。


    你可想過那些僥幸逃出城外的百姓會是什麽後果?”阿春見葉念安緊盯著自己,心中有些期待。


    頓時用手指點了點自己嘴巴又擺了擺手,複又指迴到葉念安身上。


    葉念安頓時語塞,心中暗歎此阿春當真是個不解風情之人。


    自己正說到興頭,總要有個迴應才好,可阿春偏又扮成了悶葫蘆,一字也吐不出來。


    “遼軍定會出城窮追,全數屠殺個幹淨。”葉念安說完,扮出兇惡之相,並手如刀橫在脖頸處虛抹了一把。


    麵前之人冷不妨顯露的兇惡神色,讓阿春嚇得渾身抖瑟起來,腳下不禁向後退出幾步。


    冷眼相觀的葉念安似乎對阿春的行為相當滿意,仿佛適才因阿春生出的悶氣也全疏散開去。


    “所以我們不能跟隨城中百姓一同逃脫。唯有將此大股遼軍全數擊退,乃萬全之法。”


    “那該如何是好?小俠,我們不會困死山中吧?”阿春腦中聯想過一遍葉念安的說話後,越發覺著說的在理,心中懼意又深一層。


    想到自己尚未娶妻,瞬時悲從心起,再說出來的話中,不然夾帶著幾抹哭腔。


    “怎麽辦?嘿嘿~趕緊給哥哥我畫城防圖去,畫好了我便帶你離開這座荒山。”


    “畫!這就畫。”


    阿春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聽說能離開荒山精神大振,整個人如滿灌了雞血,適才的那副委頓模樣蕩時無存。


    就在阿春低首認真繪製城防圖的一瞬間,葉念安麵上笑意也一下隱沒。


    取而代之的,卻是深不觸底的憂慮。


    他沒有告訴阿春讓其繪製城防圖,其實是他要帶去獻給遼軍首領。


    雖然他看出了遼軍氣勢極盛,但至於會不會連夜攻城卻無太大把握。


    而對龍小青與唿楞鐵二人下山為戰馬下毒一事,雖也是臨時起意,並非穩操勝券,可胸中就是起不了阿春的那份顧慮及憂愁,於這半路結伴的二人更是沒來由得多出一份信任。


    設若今夜遼軍不起兵攻宋,那明日馬夫定能發現異樣,菝鬥隻能令馬拉稀虛弱,卻不致死。


    況且,遼軍戰馬數千匹,光靠此一麻布袋的現采菝鬥,也無法拖住遼人太長時間。保守估量,最多不過三個時辰,馬就會自行好轉。


    如此,葉念安才想出了一個當夜激起遼軍出兵攻擊渭州的法子。


    隻需提前告知城中守衛,遼兵馬匹拉稀不堪乘騎,城中親兵便會趁勢主動發兵衝擊,遼軍則必敗。


    這番計劃已在葉念安心中反複推練了數次,實有兩處伏險無法避免。也正因如此,葉念安不想再讓阿春負擔過重。


    “小俠,小俠,我畫好了。”


    葉念安還在沉思當中,阿春已一臉狗腿模樣的將畫滿符號線條的糙硬樹皮,擺在葉念安麵前。


    “呃,還行……除了不怎麽能看懂之外,好像也沒甚缺點了。”葉念安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


    “這是小俠關照我畫的城防圖……小俠,您這到底幾個意思啊?”


    阿春剛想就坡下驢好好誇讚自己一番,再仔細一琢磨葉念安的說話,才辯出一些其它意思來。


    “還能有什麽意思,我實話實說,是真的看不懂哇!


    你看這勾勾,再看看這叉叉,還有這點點……乍一看,我且當成了一副棋譜呢!就是質地差了些……”葉念安沒好氣的挖苦道。


    “啊呀,小俠,我家裏窮也沒念過書,十歲就以獵為生了……


    這些符號也是我這些年自創的標識記號,我可以解釋一下,您且將就著看吧……”


    阿春不好意思地撓頭道。


    “哎喲,趕緊打住,你家那點事我已經很清楚了。”葉念安聽罷一皺眉,趕緊扼製了阿春述說的欲望。


    進得山林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阿春家裏那點事葉念安已經聽了三遍。從最初始的義憤填膺,到此時的麻木疲累。


    葉念安環胸抱緊地圖,左觀右瞧,瞅了半晌也沒辨出個眉目來。心下暗暗嘀咕,這鬼符號自己一個都看不懂,等會兒又該如何交待遼軍呢?


    想至此,葉念安又抬眼看了看阿春,無奈說道:“你再給我說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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