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二漲成豬肝色的紅臉耷拉下垂,吞吞吐吐道:“癩子才剛來兩日,又是第一迴進庫添酒。聞見撲鼻酒香新奇得很,一時嘴饞,就想嚐嚐缸內的釀酒。”


    矮小二越說聲音越輕,用眼梢斜瞅著前側方的段掌櫃。


    這本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也是一句平淡無過的說話。


    可是,在矮小二眼裏,偷吃釀酒終是一件壞了規矩要受段掌櫃訓斥的事兒,也是一樁在當下場合說不出口的丟臉事。


    本來未將此事上心的段掌櫃,聽完矮小二的這一通解釋,才略辯出些味兒來,緩緩轉過頭望著他。


    心暗道,這兩家夥在酒庫磨蹭半天原是在裏麵偷吃酒了。換作平日,定要將其訓罵到老實。可放在今日,哎~


    正如是思忖著,堂上府尹的問話又清晰傳來:“你是說,你們到了酒庫偷吃了酒?”元侃的問話並沒有停,頓了一下後,又追問道:“你是怕讓段掌櫃知道麽?”


    “大人,我們隻是進去添酒的,偷嚐釀酒不是甚光彩的事,被段老板知道終歸少不得挨一頓罵!”矮小二撲通一聲跪下來,臉色刷得翻成白霜。


    元侃本想讓他繼續說下去,卻不料此人又抽抽泣泣著繼續道。


    “小人怕癩子偷吃釀酒被人發現,就讓他到酒庫的最裏麵去吃。那裏的酒缸全是朱漆密封新酒,吃一點不容易被發現。


    我自己就在前邊添酒,酒壺一添滿,小人可就喊著癩子走了哇!我…倆……我倆從酒庫出來時還好好的,真的!大人,您可得相信小人呀!”


    看著堂下矮小二的極力自辯,元侃總算是明白了他一開始唯唯諾諾的說辭,原是怕大家誤會將癩子的死推脫到他身上。


    而此刻的段掌櫃聽到矮小二的後半段說話,不由得咯噔一記。心中恨罵道,真是哪壺不提開哪壺,這小子是越描越黑越離譜,偷酒偷吃偷出大麻煩了!


    想到這裏,段掌櫃眉頭緊鎖,滿臉疑惑。似是察覺出了什麽,意味深長地盯著矮小二一動不動。


    元侃知矮小二已順著他適才的問話落入了陷阱,心裏正悄眯起笑臉等著他說出關鍵。“聽這意思,是癩子偷吃了酒庫的釀酒才出的問題麽?”


    “呃……小人和癩子打酒庫來迴都在一塊兒,迴來路上也沒遇事沒遇人,而且…而且……那釀酒小人沒吃!癩子吃了就……”矮小二斷斷續續說完又顫顫望向段掌櫃。


    此時的開封府衙堂,鴉雀無聲。元侃看到眼前此景,心中暗舒了一口氣,將脊梁挺直了幾分。又下意識地微微偏頭瞟了眼立在堂下偏處的寇隼,一抹不可微察的笑容悄然掠過。


    而不知何時,寇隼一旁的鄭八已緊挨著貼身而立,恭敬無比。似是受到了感應,寇隼迅速對上雙眼,輕一點頭後又恢複到麵無表情。


    這是一個信號,一個萬事俱備的信號。


    “就什麽?”元侃來了精神,複問道。


    “癩子偷吃了釀酒,迴到前院酒樓就倒地流沫了。大人,癩子這死可真不關小人的事啊!”矮小二有些急躁,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好了,先別磕了。是你還是別人,本府都會查個水落石出。”


    元侃一派正言,打斷了矮小二的說話,又轉向段掌櫃道:“段掌櫃,平日也一直是這小二去酒庫添酒的麽?”


    “正是。”


    “那這死去的癩子呢?”


    “迴大人,癩子確實是第一次去酒庫。全因今兒酒樓生意忒好,酒客也多,將一樓大堂裏備好的半缸存酒喝了個見底,小人才讓這兩個小二再去酒庫走了一趟。”段掌櫃一五一十迴答道。


    “那小二去酒庫添置的酒,與你大堂裏備的存酒,可是同一種酒?”


    “正是同一種酒。”


    “可有人證明?”


    “呃……大堂的存酒和去酒庫添酒,都由這兩名小二經手,他們就可作證。”段掌櫃說完,不禁望向矮小二。


    “小二,可是能為你家掌櫃作這證呢?”元侃體恤道。


    “大人,段掌櫃所言小的能作證。隻不過…這癩子嚐的可是酒庫最深處的新酒呀!”矮小二有些不明所以,隻原地踩著腳提醒道。


    “哦?不知你這酒庫最裏麵的新酒是指何意?”


    “迴大人,我家掌櫃是汴梁有些名聲的調酒師,酒樓生意這麽好,全是衝著順天酒樓獨一家的密釀而來。


    酒庫最後麵密封的酒缸顏色略深,是最新釀酒,最前麵是淺褐色,這是平日裏段掌櫃教我們區分釀酒種類最明顯的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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