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一場豪飲,宿醉醒來。走出禁宮,氣候溫和,沿途花紅柳綠,太陽還小小的露了會兒臉。


    金黃陽光拂照在身上,竟未覺出一絲暖意。直至歸府迴宅,寇隼身上依然冰涼冰涼。


    他坐在馬背上暗自思忖,鬆垮的疆繩在握起的空心拳中,有一搭沒一搭地來迴摩挲著。


    此時,在他腦中隻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念頭:要不要和元侃同去春獵呢?


    賈義堂仗著自己是三皇子的人,在禁宮門前上演了這麽一出滑稽拙劣的獨腳戲,又莫名拉著他被一起推到了百官重臣麵前。


    這種被動與淩駕的感覺,讓寇隼異常不快。


    他用手按了按太陽穴,臆想自己仍沉睡於昨晚的豪飲宿醉中沒有醒來。


    這樣想著,已行過五六裏路迴到府中。


    暖陽破出雲層,宮燕一行人正聚集在府院裏頭,閑聊曬著太陽。


    見寇隼耷拉著腦袋懨懨跨進門來,皆有些不解。


    在他們看來,今兒是府尊迴汴京後的第一天早朝。


    且不說要春風得意吧,但少不得是神采奕奕。


    可誰曾想,迴府的寇隼竟垂頭喪氣,完全沒有殺迴主場滿血高昂的雄心鬥誌。


    仍舊在思慮心事的寇隼,誰都沒有搭理,穿過府院徑自走進內堂坐了下去,凝眉沉思著。


    見府尊這番霜打茄子提不起精神的模樣,鄭八幾人麵麵相覷。


    宮燕體恤,倒了一杯熱茶端過去,輕輕問道:“府尊,今日早朝,一切可還順利?”


    鄭八、白馬逗二人拎清眼色,正欲躬身退下,抬腳間卻被急急奔進內堂的家丁撞了個滿懷。


    “慌甚?越發沒規矩了。”宮燕沉了沉臉,低聲訓斥道。


    “宮管家,適才襄王府派人送來一副請柬,吩咐小奴一定要交到寇爺手中。


    還說,還說……這是三皇子親自關照過的!”


    被訓斥過的家丁是個十來歲的少年,想來是剛學著做事,臉皮有些薄,被宮燕一吼,雙臉緋紅,一直漲到了脖頸處。


    卻也是這一聲厲喝,將獨自出神的寇隼也拉了迴來。


    他接過宮燕遞上的請柬,眼皮都沒抬一下,便一把丟在桌案上。


    拿起茶盞抿了兩口,長籲出一口氣後,將早朝前禁宮門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葉念安他們。


    說罷,瞥了眼斜躺在桌案上的請柬,輕聲嘀咕道:“這元侃倒真是窮追不舍,還特意送勞什子請柬來!”


    一旁頷首未語的葉念安,倒也沒有避諱,抱拳直揖道:“三皇子特意讓人在百官前表演了這場戲碼,定也是怕府尊您婉拒了他。


    畢竟皇子麵薄,更注重顏麵。


    既然三皇子有意拉攏府尊,想必這迴春獵的陣勢範圍也不會太大。


    府尊既然應承了,去也無妨,權當掂量一下三皇子的心思吧!”


    其實寇隼心中早有計較,適才禁宮門前沒有迴絕賈義堂,眾人也全默認了他寇大夫與三皇子同去春獵一事。


    如今箭已上弦,不如聽一聽元侃的立儲之見。


    想到此,寇隼起身背過雙手,對麵前之人說道:“與我所想一致。念安,你和宮燕都隨我同去!”


    【五日後·弦月山】


    一切如葉念安所料,此次春獵同行之人不但不多,且隻有寇隼及宮燕、葉念安隨行二人。


    這番周密安排顯然是元侃早就籌劃好的。


    寇隼三人到達弦月山腳時,元侃、賈義堂等人也正姍姍而至。


    尾隨寇隼的葉念安,見前麵一簇人馬正擁圍住一個年輕男子,此人身穿深青色交領衣袍,右衽大袖,領邊均織緄邊鑲飾,上繪彩色翬雉。


    裏襯白紗單衣,朱領斧形絞飾,衣袖領端、底蔽膝履皆隨裳之色。


    背上一張彎弓,腰懸一壺箭,騎一匹雪白卷毛馬,英朗無比。


    寇隼緊勒過馬韁上前揖道:“臣拜見三皇子!”


    “寇大夫極早啊!勞煩您這趟了。”馬上之人唇紅齒白,晨光間燦爛一笑。


    身後迎上的二人聽聞前麵府尊這麽稱唿雪白卷毛馬背上的人,不由相互一視。


    那日寇隼從礬樓酒閣轉到對街茶樓,一來一迴,一問一答,沒向任何一人提及。


    自然,那日諸人見到的德明,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葉念安心裏止不住地緊張起來,迴想當日自己在酒閣裏對三皇子的斟酒、卜算以及測字……不禁皺起眉頭,隱隱後悔起來。


    正在糾結當口,三皇子竟勒馬趨至跟前,爽朗招唿道:“太好了,今日葉先生也來了!真是給我元侃大麵兒呀!”


    這一記抬舉,讓葉念安霎時止住馬,跳下來站到元侃身邊,壓低了上半身道:“三皇子謬讚!念安惶恐,念安眼拙。


    那日在酒閣不識皇子身份尊貴,出言不遜,不識體統,念安向三皇子請罪!


    還望三皇子莫要怪罪。”


    “哈哈哈哈!


    葉先生何必如此拘謹,有道是不知者無畏!


    我自是不會降罪於你。倒是今日葉先生能同行春獵,我十分高興。


    不如,這就與我齊驅前行吧!


    那日寥寥數語,也未與先生聊盡興……”


    三皇子盛情侃侃的話語縈繞在耳邊,葉念安麵有難色地瞥了眼身後的寇隼和宮燕,他自知與皇子同肩驅馬不合規矩。


    不料,他無奈的神情落在身後寇隼眼裏,卻換來一個眼皮半合一張‘安心去吧’的眼神。


    寇隼抿嘴啼笑,與宮燕提了提馬韁,相見一視跟了上來。


    馬隊三兩一簇,零星成形。


    路邊楊柳成行,嫩草冒土,遠處山巒疊彩,近處湖水清澄。


    馬匹四蹄踏在細軟的泥沙裏,發出軟綿的沙沙聲。


    柳樹上黃鶯見有人群將至,輕捷地撲楞著翅膀飛起,消失在無邊無際的藍天裏。


    葉念安心裏暗讚這弦月山真是個好去處。


    沿沙路走了一段,似變得有些崎嶇難行。


    此時雖已進入三月,可往上山坡常年背陰曬不著太陽,山頂上尚有一半積雪仍未融化,愈往上寒意愈發明顯。


    就在這時,身後一內侍追至元侃身側,貼耳提醒道:“三皇子,此段山路已入弦月山腰路,據說常有猛獸出沒。


    請三皇子停步,老奴喚人前驅,以保皇子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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