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司空凡去找二女,慕容雪霏在研究航海定位之法,姬如夢在一旁感覺甚是無聊,看到司空凡,便拉著他到外麵走走。薑聞此時正在忙著指揮莊丁修葺戰船,準備食物、淡水和航海的必需物資。觀海山莊依據山勢,房屋高低錯落,遠處一座棧橋延伸到海中,像一條長龍在海中迎接風浪。棧橋旁邊停列著七八艘戰船,其中最大的一艘人來人往,自然,就是這次要出海的那艘。


    姬如夢挽著司空凡的胳膊:“小凡,你說蓬萊仙山到底是什麽樣子呢,真的有這麽個地方嗎?”司空凡望著茫茫的大海:“《山海經》中《海內北經》有雲:‘蓬萊山在海中,大人之市在海中。’或許,這個地方真的存在吧。”


    “大人之市?這是什麽地方?”姬如夢不解地問。


    司空凡用手輕輕刮了一下姬如夢的鼻子:“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多讀點書呀?大人之市,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據說海中有不死之鄉。要真的能找到這個地方,或許,雪霏姐姐的毒也有救了。”


    姬如夢眼中一亮:“那真是太好了。”轉而又道:“我還有個疑問,自西域一別之後,雪霏姐姐竟然不再戴麵紗,你們之間的稱唿也不像先前那般客套,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麽,雪霏姐姐不會喜歡上你了吧?”


    姬如夢的話隨著海風吹到浪濤之中,在司空凡心頭重重一擊。司空凡道:“怎麽會呢,雪霏姐姐她怎麽會看上我?我們共過生死,自然不像是初識那般。”姬如夢隨即釋然:“那真是太好了,要不以後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辦呢。讓我不喜歡你,我做不到,跟雪霏姐姐爭,我也做不到……”姬如夢性情率真,喜歡自然不會藏著掖著。司空凡心道:如夢一片真情,我定要護她周全,隻是這亂世之中,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最先來到。


    兩人敘了一會話,薑聞從船上走過來,道:“今日可準備停當,我們明日一早就出海,兩位有什麽需要可吩咐莊丁前去購買,在海上我們至少十天半月無法登陸。”


    司空凡拱手道:“有勞薑兄了,這次出海,能有幾成把握?”


    薑聞搖了搖頭:“一切皆憑天意,縱使你有十成把握,大海茫茫,唯有日月星辰可以參照,一旦偏離航線,就會一無所獲。再加上天氣變化,食物和淡水有限,每一次出海,實則都是十分兇險,都可能會成為我們的最後一次。”


    “但願天下承平,海不揚波。”


    “慕容姑娘,你也來了。”薑聞抱拳,說話的正是慕容雪霏。慕容雪霏亦是一禮,道:“你們說得好生熱鬧,我也來瞧瞧。”


    “姑娘的彈奏的蔡文姬《胡笳十八拍》當真是出神入化,隻是昨日比武之後,姑娘的氣色不佳,不知現下好些了嗎?”


    “多謝薑公子掛懷,我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宿,並不礙事。那《冠軍貼》筆走龍蛇,卻是書法中的上品,昨日得見,也是大開眼界。”


    姬如夢一臉關切的神態:“你們就別文縐縐的說這些客套話了,昨日比拚內力,雪霏姐姐的毒性又發作了,明天就要出海了,要好生休息才是。”


    薑聞吃了一驚:“原來姑娘是中毒了,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該與姑娘以內力相拚……”


    慕容雪霏嫣然一笑:“不礙事的,生死無常,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若是因此而終日惶惶,那麽活得再久也不會快樂。”自被司空凡解開心結之後,慕容雪霏早已把生死看得淡了,連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是,心湖中被司空凡攪得泛起點點漣漪。


    這時,一名家丁來報:“薑管家,莊主請您過去一趟。”


    薑聞拱手向眾人辭別:“諸位我暫且失陪,若是有事,來找我便是。”


    慕容雪霏想一個人到海邊走走,姬如夢便拉著司空凡去找酒,若是沒有酒,她不知道該怎麽度過海上漫長的時光。


    第二天一早,眾人整裝待發,莊主親自到碼頭送行,並囑咐薑聞道:“三年前,我們遭到邪馬台人偷襲,你們此去一定要小心謹慎。若是能尋得他們的蹤跡,切莫硬拚,待到凱旋,我自帶人馬再去剿滅。”


    薑聞點頭領命,率領眾家丁上船。


    慕容雪霏對薑異道:“薑莊主,待到出海歸來,若有所需,我等願與莊主一起,赴洛水,斬仇寇!”


    薑異點了點頭:“姑娘若肯相幫,老夫感激不盡。”


    大船緩緩離開海岸,離觀海山莊越來越遠,直到最後一個點消失,放眼四顧,皆是一片蔚藍。時而有沙鷗翔集,錦鱗遊泳,時而有海風拂麵,浪花翻騰。姬如夢起初感到無比新鮮,待時間久了,加上船上空間狹小,也不免覺得有些無聊,便找司空凡和慕容雪霏說話解悶。這時薑聞拿了幾套魚竿過來,道:“今天給大家換換口味。”原來,他是要準備海釣。


    隻見薑聞將魚餌掛上魚鉤,甩動魚竿,魚線被遠遠拋到了海中。之後薑聞將一套魚竿遞向司空凡:“要不要試試?”姬如夢迫不及待接過魚竿,道:“我來我來。”海魚原本比淡水魚更加兇猛貪吃,也更容易咬魚餌。姬如夢照著薑聞的做法,將魚鉤拋入海中,等待魚類上鉤。不一會兒,薑聞的浮漂上下浮動,他將魚鉤收起,一條魚掛在鉤上,背上有黑點,是一尾鱸魚。姬如夢的魚竿卻一直沒有動靜,不免有些心急,慕容雪霏道:“釣魚最重要的是心態,急不得的,你若一急,那魚兒就跑了。”姬如夢把魚竿丟給慕容雪霏道:“雪霏姐姐,還是你來吧,這種耐心的活兒,看來我是做不來的。”


    慕容雪霏接過魚竿,坐在那裏,氣定神閑。雖然海上洪波湧起,她的心中卻不起波瀾。果然,不一會兒,便有魚兒咬鉤,慕容雪霏將那魚兒力氣耗盡之後,將魚竿收起,一條鱈魚被提了上來。


    姬如夢拍手叫好,這麽看來,美食美酒自然是少不了,同時一雙大眼睛望向司空凡。司空凡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道:“饞貓兒,今天給你準備一桌酒菜,好好討好一下你的胃。”


    姬如夢也學著文縐縐地來了一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凡也。”


    美食香味四溢,使大家忘記了旅途的疲勞。此情此景,司空凡不禁想起了曹植的詩句:“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又想到在觀海山莊慕容雪霏說的:“但願四海承平,海不揚波。”那個海不揚波的天下,那個曾經輝煌的大漢,究竟要如何實現,什麽時候才能實現?如果這是慕容雪霏和姬如夢的夢想,那便也是自己的夢想,不管前麵的路有多漫長,多艱難,都會同她們一起走下去。


    酒到酣處,司空凡不禁詩心大發,張口吟道:


    滿目江山空念遠,


    長亭一曲寄淒然。


    杏花幻蝶隨風舞,


    碧落孤星伴月眠。


    十載風塵相聚苦,


    一朝寒雨送別難。


    餘生可歎皆忙碌,


    羈旅何夕再故園?


    姬如夢和慕容雪霏多年來羈旅漂泊,詩中盡是往來漂泊之意,兩人不禁動容。


    慕容雪霏以詩相和:


    蝴蝶夢,杜鵑血。


    醉飲洞庭波,舞劍鏡湖月。


    憂耶?樂耶?


    輕似夢,虛如影。


    朝飲千鍾酒,夕食東海魚。


    醒亦醉,醉亦醒。


    遙問此身何寄?


    夕陽西下,執手黃昏,海角天涯。


    司空凡心中默念:執手黃昏,海角天涯,執手黃昏,海角天涯……莫非雪霏姐姐另有所指?卻不敢再往下想去。


    薑聞此時也是酒至半酣,興致勃勃,道:“真是一對璧人,公子姑娘才華橫溢,在下佩服。”聽到此話,慕容雪霏不禁“啊”了一聲,道:“即興而作,公子切莫多想。”她這公子,既是迴答薑聞,又是暗指司空凡。臉上卻是微紅,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害羞。


    姬如夢這時剛飲完一杯酒,差點笑得噴出來,道:“聞公子,這你可錯啦,不要亂點鴛鴦譜。我魏大哥喜歡雪霏姐姐好久了,而我呢,自然是喜歡小凡的。”魏大哥指的是魏雲鴻,姬如夢說罷,挽住了司空凡的胳膊。司空凡沒有否認,心中卻是有些雜亂,一個聲音不斷在問:我雖無意,雪霏姐姐真的無心嗎?


    薑聞有些不好意思,道:“酒後失言,各位莫怪,莫怪……”


    “看,前麵是什麽!”姬如夢指著前麵,隻見隱隱有一座高山從海中聳立,山上草木茂盛,隻是相距不近,細節卻看不清楚。薑聞遠遠望去,又對照了航海圖紙的標記,甚是疑惑:“這裏不應該有山,為什麽會這樣?照著航海圖的標記,至少還要五天才能駛到那片海域。”


    “根據日月和星象來看,我們的航行方向並沒有錯。”慕容雪霏肯定地說。


    “蓬萊仙山本就虛無縹緲,無有定所,說不定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不如我們過去看看吧。”姬如夢道。


    薑聞吩咐手下水手,調整船頭,朝著仙山方向全力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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