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崖之巔,吹著冷風,孫悟虛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孤獨與寂寞。


    他的所有歡樂,所有希望都是老人給的,所以寂寞與孤獨自然也是來源於對老人的思念。


    是那麽的深刻,有一種刺痛般的感覺。


    他很想迴去,夜晚無人的時候時常出入老人經常帶著他去撿垃圾的街巷。


    然他不知道的是,由於送他離開的猶豫與不舍,加之子女的逼問,老人很快便生了一場病。


    病情不是很大,然他已七八十歲高齡。


    在這個年齡段的人類哪怕是小小的感冒也算得上是大事。


    最最主要的是老人還有心病,所以往後的日子裏怕是再也無法下床撿垃圾了。


    白天的他隻能遠遠的看著城市,看著“家”的那個方向。


    他現在不敢靠近人多的地方,所以就算是身上有錢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他忍饑挨餓,卻也不會消瘦。


    正所謂吃不長,餓不瘦。


    ……


    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老人的病情進一步加重,甚至都住進了醫院的病房。


    得知消息的他便一直守護在醫院的周邊。


    他很想去看看,又怕自己會給老人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某天夜裏,他鼓足了勇氣走到老人的窗前,老人看見了他,微微一笑,隨後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了遺憾,支撐著他挺到現在的執念就是來源於想要再見這隻猴子一眼。


    因為見到了,所以他不會在醒來了。


    就是這個冬天,老人的身軀被火化。冰冷的骨灰盒被送去了千裏之外老家的山上。


    山體很荒涼,人煙很稀少,於是孫悟虛便可以時常去看他了。


    冷風夾雜著雨雪,將他的絨毛盡數染白。


    很是冰冷。


    嘴裏的獠牙似乎已經不在尖銳,變得遲鈍,還缺了半顆。


    失去了老人,他吃了很多的苦,現在很迷茫。


    他發現除了這位老人,似乎並沒有誰願意接納自己。


    他隻會給人們帶來恐懼,讓人心生厭惡。


    有那麽一瞬間,他對老人的子女起了殺心。


    在他看來,老人會死都是因為他們的緊逼。


    可他什麽也沒有去做,因為他知道,善良慈愛的老人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做。


    ……


    凜冬已深。


    他身上的衣物變成了黑漆漆的一塊,一到夜晚,便更加的冰冷難在。


    他失去了飛行的能力,甚至都已經忘了自己剛剛得到這具軀體時究竟是如何飛起來的。


    雪覆山澗。他忽然覺得擁有了身子也是一種拖累,是一種負擔。


    他並不知道得到了軀體便會逐漸繼承那種情感。


    因為身體裏麵還有一顆心。


    ……


    他就這樣在老人的墳前枯坐著,一動不動。


    猶如雕塑,猶如木偶。


    日複一日,林間的樹開始滋生嫩葉。


    當初春的風越過山林,他的神色頃刻之間變得明亮了起來。


    他的心開始沉淪,思想開始扭曲腐化。


    冥想經月,他將自己此刻承受到的所有苦與痛都歸功於與老人的相遇。


    是呀,如果沒有與他相遇,自己不知道甜,便也不會知曉苦。


    不曾有過溫暖,便不會覺得寒冷的難耐。


    如果不曾與他相遇,自己便不會有心。


    沒有心,便不會感到孤獨與寂寞。


    沒有相遇,便不會有情感。


    沒有嚐過俗世的甜,又怎知紅塵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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