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屍術士說他抓了這孩子,並不是要害他,而是想收他當門人,這等鬼話白冉自然不信,可接下來煉屍術士給出的解釋,卻讓白冉有些語塞。


    “我時才說了,從見到那群采生折割的畜生,我就一直跟著他們,”煉屍術士道,“我若是想糟蹋這孩兒,我早就對他們下手了,可這群畜生太過毒辣,我怕他們傷了這孩兒,才苦苦等到了今日,那天晚上,若不是你出手救了他,我就算與那群畜生拚到死,也要保住那孩子。”


    白冉道:“說的好聽,你有那麽多屍體幫忙,手段卻還比我差麽?”


    煉屍術士道:“屍體對於我們煉屍一門,就和法器一樣,不管有多少法器,計較進退的還得是術士,殺人我不含糊,若說救人,我可真是力不從心。”


    白冉一怔,這番話當真說的有些道理。


    可有道理歸有道理,就當他說的是真的,白冉也不可能把這娃娃交給他。


    “且當你說的是真的,把我兒子放下吧。”


    “這是百年一遇的良才,我死都不放。”


    白冉道:“良才也好,庸才也罷,我是那孩兒的爹爹,我讓你把孩兒放下,你就得放下,這就是理。”


    煉屍術士道:“時才我說了,我老早就跟著這孩兒,這孩兒因為有純陽之體,被各路術士追殺,誤打誤撞落到那群畜生手裏,他和你沒有絲毫幹係,更不是你家孩兒,你還敢跟我說理?”


    “這是我的家,我說他是我孩兒,就是我孩兒,”白冉道,“縱使你真想收他做門人,我也不允,我怎能讓我孩兒終日與一群屍體為伴?”


    “與屍體為伴怎地?”煉屍術士喝一聲道,“在這荒山野嶺,與你這滿屋子鬼妖為伴,就是好事麽?”


    這句話讓白冉沒辦法爭辯,滿客棧的鬼魂和妖精,卻非一句兩句能說得清楚。


    白冉默然片刻,笑道:“鬼魂也好,妖精也好,好就是好,他們卻比人還好,更不用說那一具具行屍走肉。”


    煉屍術士道:“行屍走肉從不害人,你敢說你身邊的鬼妖從未害過人麽?”


    “不止他們害過人,白某也害過人,白某殺人的時候卻比他們還狠,”白冉借著麗娘手裏的火把點燃了羽箭,拉開長弓低聲道:“小哥,我再說一遍,快些放了那孩兒。”


    煉屍術士喝一聲道:“我偏不放!”


    一聲咆哮如同虎吼,清蓮一臉驚慌的跑了過來,喊道:“哥哥,外麵全是行屍,把咱們客棧給圍上了。”


    整座青雲寺的牆外全都是行屍,這場麵,白冉連想都不敢想。


    煉屍術士把整座山上的屍體全都召喚了出來,有人屍,有獸屍,還有一些因掩埋不當,成了屍煞的僵屍。


    白冉迴身對清風道:“召集眾人,趕緊守住房門。”


    清風剛要去,卻聽煉屍術士喊一聲道:“不必多此一舉!這山上共有一十六萬屍首,隻要我一聲令下,莫說是房門,卻能把你這院牆掀翻。我不想傷了你,你也莫再糾纏於我,我自帶著這娃娃離去,咱們兩不相犯就是。”


    趕屍術士轉身要走,白冉突然鬆動弓弦,一支火箭直撲後心,趕屍術士聽到風聲,趕緊俯下身子,躲過了一箭,白冉再次開弓,又射一箭,趕屍術士不敢背對白冉,趕緊轉過身來,勉強躲過一箭。


    這廝真是好身手,三十步之內,竟然能接連躲開白冉兩箭,可第三箭卻不那麽容易躲,白冉直接射向了術士懷裏的娃娃。


    趕屍術士大驚,無從閃避之下,且背過身去,護住娃娃,任憑羽箭射中了自己的肩頭。火箭點燃了衣衫,煉屍術士慘叫一聲,強忍劇痛,拔出了羽箭,躺在地上一通磨蹭,終於熄滅了身上的火苗。


    白冉拿著弓箭,走到術士麵前,箭鏃貼上了術士的臉。


    “狗賊,還不放了我孩兒?”


    煉屍術士啐一口道:“還敢說是你孩兒,你手可真毒!”


    白冉笑道:“隻說我手毒,卻也不看看你抱的是什麽?”


    煉屍術士心頭一凜,這孩子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之前以為是深秋時間,想是怕這孩子受涼,故而包的嚴實些,可如今到了這等關頭,卻也沒聽這孩子哭一聲。


    難道說……


    煉屍術士小心打開了繈褓,才發現裏麵不是個真娃娃,是用麵做的假娃娃,這娃娃做的當真不賴,從身形到分量,和個真娃娃相差無幾。


    煉屍術士癡呆呆的看著手裏的娃娃,轉眼又看了看白冉,苦笑一聲道:“卻應了你那句話,終日打雁,今朝讓雁啄了眼。咱們且拚個魚死網破吧。”


    外麵的腳步聲越發密集,沙沙縈耳,如同下起大雨一般。


    兩扇門板哐哐作響,隨時會被行屍錘碎。


    他說這山上有十六萬屍體,八成是在吹牛,可萬八千屍體還是有的。


    這些行屍要是衝進了客棧,後果不堪設想。


    白冉直勾勾的看著煉屍術士,低聲道:“你看那娃娃肚子裏有什麽?”


    煉屍術士往麵人的肚子裏一看,裏麵有一個黑乎乎的圓球,把那圓球放在鼻子邊上一聞,煉屍術士一驚,低聲道:“這是炮藥!”


    白冉道:“時才那一箭要真射中了這娃娃,你早就被炸得粉身碎骨,看在你沒有害他的心思,我饒你一命,你也放我一馬,咱們各留一條生路,你看如何?”


    煉屍術士猶豫片刻道:“你隻要把那娃娃給我,咱們就能各走各路。”


    白冉皺眉道:“你怎恁地固執?”


    煉屍術士笑道:“你要不肯答應,我還有另外一個主意。”


    說完,他把娃娃舉到了白冉麵前:“這麽大一團炮藥,不止能炸死我,還能炸死你,時才我要躲你的箭,現在且賭一迴,看看我能不能接住你的箭。”


    這就是江湖上的積年,當真一點疏漏都不能有。


    哐當!一聲巨響,客棧的大門被撞開了。


    一群行屍晃晃悠悠走了進來,情急之下,白冉對著煉屍術士的大腿射了一箭,煉屍術士拿娃娃抵擋,白冉調轉手腕,隻得把這一箭射空。


    煉屍術士趁機起身,拔腿就跑,白冉再搭上一箭,這次用的不是火矢,拉開弓弦,一箭射中了煉屍術士的左腿,煉屍術士瘸著腿還往前跑,白冉再射一箭,射中右腿,煉屍術士終於倒地,白冉上前用短刀抵住煉屍術士的喉嚨,低聲道:“把行屍驅散!”


    煉屍術士放聲笑道:“你做夢。”


    說完,他挺起喉嚨,對著白冉的短刀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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