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一動不動倒在地上,玉童上去聞了聞,也不知他是死是活。本來想試一試他的鼻息,看到那雙嘴唇,又覺得一陣心悸。等了許久沒見動靜,玉童長出一口氣,幽幽道:“第一百一十二條『性』命,我收下了。”


    “別急,讓我再親一下,就一下。”白冉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嚇得玉童一哆嗦,伸出的長脖子也收了迴來,看見白冉身體依然在起伏,想是還有一口氣在,本想把他扔在這裏等死,可手腳又動彈不得,索『性』轉過頭不去理會,不料白冉哼哼唧唧,語聲不斷。


    “我想我娘子,可我親不到了,再讓我親一下,親一下……”


    “你娘子有什麽好?”玉童冷冷道,“不過是兩隻厲鬼。”


    “厲鬼有什麽不好,”白冉道,“有娘子就好……”


    “你不怕鬼麽?”


    “不怕。”


    “你怕我麽?”


    “怕。”


    玉童道:“我比鬼還嚇人麽?”


    白冉道:“你不嚇人,可你想殺我。”


    玉童道:“要是……我不想殺你呢?”


    “不想……”白冉咕咕噥噥,語聲有些含混,說了半天,卻也隻聽清一句,“你好美,讓我親一下,當真好俊,讓我親一下……”


    玉童恨道:“貪財好『色』之輩,死了倒也應該。”


    就這樣並排躺了兩個時辰,天已經蒙蒙亮了,玉童的手腳也漸漸能動了,白冉氣息仍未斷絕,玉童從他身旁拿起匕首,道:“與其這般煎熬,倒不如給你個痛快。”


    玉童把匕首對準後心,剛要刺下去,又聽白冉道:“卻不能,讓我,再親一下麽?”


    “好個瘋人!”玉童一笑,轉而一驚,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再上前嗅嗅聞聞,不禁愕然道:“難道說他是純陽之體?”


    一陣寒風吹過,雞啼了。


    玉童倒吸一口涼氣,道:“一百一十一條『性』命,險些枉費在你手裏。”


    ……


    轉眼之間,一天便過去了,直到黃昏,李伏才在密林深處找到了白冉。但見他麵『色』青綠,渾身腫脹,便知是中毒之兆,再看看他身上的幾處咬痕,也就知道了這毒物的來源。


    李伏先取了一枚丹『藥』灌進了白冉嘴裏,又打了幾聲唿哨喚來了麗娘和清風,兩個娘子正在周圍分頭找尋,等看到白冉這般模樣,麗娘當時就哭了出來。


    “天殺的,這可怎麽辦?你這天殺的怎麽變成了這樣!”麗娘淚落連珠,清風倒還鎮定,問李伏道:“先生可是中毒了?”


    李伏點點頭道:“應該是中了落頭氏的奇毒。”


    清風道:“有『藥』可解麽?”


    李伏道:“按理說,應該無『藥』可解,隻是……”


    麗娘道:“隻是什麽呀?什麽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清風道:“李兄還有辦法,對麽?”


    李伏道:“我也不敢說有辦法,尋常之人中了這毒,兩個時辰必定殞命,可看白兄這情勢中毒已深,少說也得有七八個時辰,足見白兄體魄非比尋常。”


    “別說什麽體魄了,”麗娘怒道,“先說說有沒有治病的辦法?”


    李伏道:“落頭之毒當真無『藥』可解,我能做的,也隻是幫白兄恢複一些元氣。”


    麗娘恨道:“最恨你們這樣的庸醫,張嘴閉嘴就說無『藥』可解。”


    清風道:“別再這裏爭吵了,先把先生送迴山裏吧。”


    清風剛要架起白冉,忽聽白冉開口道:“別急,先讓我親一下。”麗娘聞言又喜又惱,上前也架住白冉道:“你這沒羞恥的潑皮,一天就知道想這沒羞恥的事情。”


    李伏在白冉身下發現了一個布囊,裏麵有一對金手鐲,李伏驚曰:“這就是推官夫人丟的東西。”


    麗娘道:“什麽推官夫人?”


    李伏道:“推官夫人就是這趟生意的雇主,白兄拚上『性』命,就是為了這對金鐲子。”


    “你說甚來?”麗娘怒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說生意?”


    生意這兩個字在耳畔出現了兩次,白冉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揪住李伏道:“把生意做完,一百兩銀子,一兩都不能少。”


    清風上前勸阻,白冉揪住不放,直到李伏答應把生意做完,白冉這才放手,卻又昏死過去。李伏收好了手鐲,又見布囊裏有些『藥』粉,等嗅嗅聞聞,轉而驚唿道:“這是一味解毒良『藥』。”


    清風歡喜道:“能解先生的毒麽?”


    “尚不敢斷言,隻是,”李伏上前看了看白冉的嘴唇,他唇邊上還沾著些許『藥』粉,“想是這妙『藥』,助白兄支撐到現在。”


    麗娘道:“那趕緊再給他吃一些!”


    李伏道:“不忙,先等李某弄清楚『藥』理和『藥』『性』,再到城裏采購幾味『藥』材。”


    麗娘道:“說什麽采購『藥』材,我看你也想是做生意去吧。”


    李伏歎道:“嫂夫人冤屈我也,李某早就把生意的事情忘卻了。”


    生意兩個字又重複了兩次,白冉再度睜開雙眼,上前揪住李伏道:“生意要做,一百兩銀子,一兩不能少!”


    沒柰何,麗娘和清風送白冉迴了青雲寺,李伏到鸞香院把鐲子交給了煙雲,迴來的途中又被天橋底下的叫花子攔住,把一對丫頭交給了他。李伏迴去給白冉配『藥』治傷暫且不提,先說煙雲拿到手鐲,交給了推官夫人,推官夫人欣喜萬分,一個勁的追問手鐲如何找迴來的,又問起了偷手鐲的賊是何來曆,煙雲隻顧推說不知,可那推官夫人卻也不提那一百兩賞銀,直到煙翠忍無可忍,問起了賞銀的事情,推官夫人這才搪塞一句道:“就是家傳的一件老東西,戴的年頭長了,難免日久生情,之前也就說兩句氣話,這樣的東西哪值一百兩銀子?”


    又聊了幾句,夫人說有別的事情,便吩咐管家送客了,氣得煙翠罵了一路,等迴到鸞香院,對煙雲訴苦道:“當初我說那趙舉人的生意接不得,沒想到這推官夫人比趙玉琪還不是東西!聽說白先生還為這趟生意受了重傷,這不是把人給坑了麽?”


    煙雲道:“買賣是咱們給白先生介紹的,不能讓白先生吃了這虧,你去賬上封一百兩銀子,改天給白先生送到山上去。”


    “又要上南山?”煙翠愁眉苦臉道,“姐,你傷也好了,要不你自己去吧!”


    煙雲怒道:“讓你做點事情就推三阻四,當初是你把白先生生拉硬拽請來的,卻還不該把剩下的事情打理幹淨。”


    煙翠沒柰何,隻得答應下來,煙雲反複叮囑道:“千萬別說這銀子是我們給的,隻說是推官給的賞銀就是。”


    ……


    白冉迴到青雲寺,待把剩下的『藥』粉吃完,落頭之毒便解了一大半,再加上李伏用心調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幾處外傷也相繼痊愈了。


    一個月後,煙翠實在拖延不過,隻得上山送銀子,等見了白冉和李伏,卻又說起了趙舉人的事情。自從找迴那對手鐲後,雨陵城又出了一件大事,夏提刑家的玉如意被偷了。


    這隻如意卻和推官夫人的那對鐲子不同,那可真是價值連城的一件寶物,寶物的來曆不必細說,肯定是哪家犯人送給夏提刑的賄賂,夏提刑明麵上不敢聲張,隻能叫人暗地裏查訪,也怪這趙舉人太過莽撞,竟把這玉如意賣給了山下的當鋪,當鋪老板是個明眼人,非但不敢收這東西,卻還報了官,正好落在了夏提刑手裏。


    夏提刑怕事情敗『露』,親自提審了趙舉人,又從他家裏搜來了不少奇珍異寶,等問起這些東西的來曆,趙舉人隻說是神仙娘娘賜給他的。這可讓夏提刑抓住了話柄,以妖言『惑』眾之罪交給了呂知府,呂知府想必也收了夏提刑的好處,自然心領神會,且把妖言『惑』眾之罪變成了巫蠱作『亂』之罪報給了巡撫。巫蠱作『亂』是重罪,巡撫大人立刻革了趙舉人的功名,又將他送到大理寺重審。重審之時,趙玉琪依舊是句句不離神仙娘娘,大理寺直接定罪斬監侯,等報呈朝廷,卻又變成了斬立決。前後不到一個月,堂堂舉子老爺被送到了鬧市問斬,等人頭落地,本該暴屍三日,沒想到當天晚上,那屍首和人頭又都不見了。


    說到這裏,煙翠一臉悚懼道:“這事情說來實在嚇人,白先生,你可得跟我說句實話,推官夫人的那對鐲子,是不是趙舉人偷得?”


    白冉聞言笑道:“好翠兒,你說呢?”


    煙翠道:“我怎麽能說的清啊?那趙舉人到底死了沒有?我們牡丹又犯病了,天天尋死覓活想要給趙玉琪殉情,你說她是不是讓厲鬼上身了?”


    白冉道:“趙舉人沒死,可和牡丹姑娘也沒緣分了,牡丹的病也好治,翠兒隻管拿上法鞭,照著屁股蛋子狠狠打就是。”


    煙翠一臉恐慌道:“腦袋掉了還沒死?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白冉歎道:“是人是鬼我也說不清,今後別再提起他就好。”


    送走了煙翠,白冉把銀子分了,這次的生意是兩個人做的,自然一人各得一半。李伏得了銀子,又說起開客棧的事情。白冉一連推脫幾次,卻把李伏惹惱了。


    “大丈夫當言而有信,豈能食言而肥?”


    白冉道:“不是白某有意食言,隻是咱們還沒攢夠本錢,李兄那裏卻有多少銀子?”


    李伏道:“在下可出紋銀一百三十兩。”


    白冉道:“我手上還有一百多貫銅錢,加上這兩趟買賣的酬勞,也能拿出一百多兩銀子,這可是咱們全部家當,等買來了客棧,隻怕什麽都不剩了。”


    “為什麽要買客棧?”李伏道,“不是說好了就用青雲寺這塊地界,置備些家具用度就行!”


    白冉苦笑道:“李兄,莫再說這兒戲之言,這荒山古廟哪裏是開店的地方?就算開上一年隻怕也沒有客人登門。”


    話音落地,清蓮興衝衝的跑進來道:“先生,門外有客到。”


    “啊!”白冉一愣,轉而問道,“什,什麽客?”


    清蓮道:“是個外鄉人,說是來咱們這投棧的。”


    “投棧?”白冉癡呆呆的看著清蓮,“他來廟裏投什麽棧?”


    李伏笑道:“別再難為妹妹了,既然有客上門,咱們還是趕緊迎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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