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圍了一群披堅執銳的士兵,為首者在村民與士兵之間來迴踱步,掃視每一個瑟縮的村民,嗬斥著,“方才我等在追捕一隻竄逃的巨獸,一路來到此處。你們若是見而不報,可是要與那巨獸同罪,掉腦袋的。”


    眾人忙否認道:“村中每一人都相互識得,不曾見過陌生麵孔,怎會有巨獸混入呢?”那飛揚跋扈軍吏冷笑著轉過身,衝那些士兵命令道:“將此地清理幹淨。”


    一時間,廝殺聲、哀嚎聲接連不絕。烈火彌漫於阡陌之間,將村中祖祖輩輩生存的痕跡付之一炬。士兵麻木地恪守著職責,將手無寸鐵的村民殘忍殺害。而那些村民和士兵,沒有一人注意到了那僧人。他想阻止,卻無人迴應。在至深的絕望中,無盡的孤獨感最是使人痛心的。


    女孩躲閃著,避開了所有士兵的視線,偷偷溜出了村口。火勢已蔓延開來,順著山間的林木迅速地向山頂爬去,尋求佛祖的超度。女孩衝出了重圍,卻並未離開——她踏上上山的石階,追趕那借著風勢橫掃萬物的火。


    僧人亦隨之來到了山頭。寺院已被熾火團團圍住,火焰正一步步收縮,緊逼。破舊的寺院,隨時都可能被偶然飛濺的火星引燃,化為灰燼。


    女孩站在門口,極力施展法術保護著背後的寺院。她已疲憊不堪,無力再維持人類的形體,兩耳露出魚鰭的模樣,寬大的衣袖覆蓋著片片白鱗。方圓幾尺之內,覆蓋著水藍的光芒,阻擋住洶湧的火焰,使之不敢逾越。圈外是熾熱的火海,“劈啪”燃燒的草木;而圈內則是徐徐清風,恬靜愜意。女孩即使口中已滲出鮮血,她不曾退讓半步。


    “停下!別管佛像了,跟我走!”僧人在她身旁,大聲叫喊著,伸手拉她離開。她聽不見。他的手穿過她的身體,如抓住一團霧氣。


    “走啊!”他從身後抱住她,企圖將她抱走。雖然她的妖力所剩無幾,至少還能從火圈中打開一個缺口。不過,無論他做什麽,他始終隻是一個旁觀者,無法幹預眼前的一切。


    “住手啊!!!”他的聲音顫抖著,帶上了哭腔。


    他的手,切切實實地扼住了女孩的手腕。女孩訝然迴首,臉上同樣掛著兩行清淚。隻要你肯舍棄一切。


    貧僧……心中唯有佛法,早將一切舍盡了。


    不。還留著許多。許多。


    遺失的迴憶湧入腦中,駭人的花海黑潭,領路的男女,曆曆在目。飛竄的火苗慢下來了,如時間停滯與此刻一般。


    “無法迴頭了,不是麽?”女孩笑了,滿麵淚痕,似喜又似悲。她摸出一枚白玉。兩條收尾相連的魚,圍成一枚玉環。藍色的光環淡褪,女孩化作一縷火焰,驟然熄滅了。


    眨眼,慘烈的景象消失了。眼前是一對男女,指引僧人來到此地。路兩旁是沒有邊際的彼岸花海,緊緊夾著一條逼仄的小徑,路的盡頭是幽暗的湖泊,一切重迴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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