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略一沉吟,就已經確定“說和”誌遠和海山,先從哪裏下手。


    李熙臉上掛上別有意味的嗤笑,在諷刺誌遠之餘,也不忘順便再踩海山一腳:“你爹,坐擁順天菩薩之名,人就膨脹了,人越老,麵子也就越是放不下,他對你,確實有些欺人太甚。可我沒想到,你——名動江湖的明心堂主,”李熙瞟誌遠一眼,嘴角邊那諷笑的意味更深了:“在羽冀漸豐之後,也開始膨脹了。”


    誌遠有點驚訝和不解:“我?”


    驚訝的同時,也起了警惕,“羽冀漸豐”!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手下人,對輝叔有所衝撞,而讓輝叔和爸在心裏不舒服了?在李家老勢力麵前“揚威立萬”,既不應該,也不明智,原則必須堅守,但態度和手法大可圓滑,迴頭得說說林有少堂他們。


    李熙身子微微後仰,嘴角仍然掛笑:“對!你!不是對別人,而是對你爹,竟然也開始講尊嚴了。”


    這口氣,看來倒不是因為朱厚輝,誌遠有點小意外,但同時也有不忿:“這也叫膨脹?難道,在我爹麵前,我就應該沒有尊嚴?”


    “沒錯!因為那個人,是你爹!”


    一句話把誌遠噎得臉紅脖子粗:“這不公平!爸!你平時不是最講人權公義、反對愚孝嗎?怎麽到我這就不靈了?難道就因為他是我爹,他對我想怎麽踐踏就可以怎麽踐踏?他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我,我已經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還要我怎麽樣?難道還要我乖乖的把臉再送過去,賤貼貼的請他繼續扇我?!”


    李熙欲擒故縱,瞟了一眼誌遠:“這麽氣鼓鼓的,看來這氣不小,那你,以後打算怎麽對待你爹啊?不管不顧不巴結?別忘了,你要吃的丸藥,還捏在人家手裏。”


    誌遠胸口起伏眼神冷厲:“丸藥!仗著有這個,就可以肆意的欺負人?!捏在他手裏又如何?我不吃他的藥,我看他還倚仗啥!天下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大夫,朝宗的醫術也不差,我不求他施舍!”


    李熙聽了,氣得一瞪眼:“糊塗!你爹的方子除了他自己的心血,還有你祖師爺爺的積累,王家父子又沒練過丹,在這上頭和你爹的差距,你丫的心裏就沒點數?!那是能輕易取代的嗎?!那不是別的,是你的命!”


    挨了罵,也明白李熙是真心的害怕自己小命不保,誌遠的氣焰有所收斂,但眼裏仍舊閃著桀驁不馴的光:“若他還仍是孤家寡人一個,逢年過節我仍會派林有去看他,那丸藥,他願給就給,不願給我也不求他!我會讓我軍師爺爺給他遞話,既然我在他眼裏如此不忠不孝紮他的眼,那我以後都不會再去煩他!從今往後,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


    橋,讓他該娶誰娶誰,該生娃生娃,別到時還把老杜家沒後這個鍋,往我的頭上扣!”


    誌遠還憤憤的嘟嚷:“哼,沒他的丸藥又咋的?朝宗的藥一樣能壓製丹毒,就是副作用大點,壽數少點沒啥,反正絞痛發作時生不如死,這命太長也不是什麽好事!再說了,沒他戳我心窩子,說不定我還多活幾年!”


    火焰起來了!是時候入正題了!


    李熙忽然的就一臉嚴肅,把雙手按在誌遠的雙肩上:“善德,你在你爹麵前的尊嚴是什麽?數次熱臉貼上人家的冷屁股,挫折之後,就發脾氣甩臉子,說你繼續玩兒人吧老子不奉陪了?”


    李熙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這不是尊嚴,是逃跑、是放棄!你的堅韌堅忍、執著堅持,去了哪裏?別再說那個人值不值得你執著和堅持,你伸手,摸一下你自己的背,再摸一摸,你自己的良心……”


    誌遠呆呆的看著李熙,從氣鼓鼓,漸漸的眼神就越來越複雜,最後凝結的,是滿眼的感動、慚愧和難過,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身體甚至開始發抖。


    孩子眼下身體不好,李熙可不敢將調門拉得太高,這死孩子重情義,身子又正虛弱,心痛起來抽過去都有可能,李熙趕緊收篷把誌遠抱著懷裏,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善德啊,心裏有委曲,在爸這裏,發幾句你爹的牢騷,這沒什麽,但決不能因此就放棄了你重迴他膝下的夢想,這不是沒有尊嚴,更不是什麽‘賤貼貼’,這是你應有執著與堅持!因為沒有他,就沒有你!是誰從自己嘴裏省下糧食,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是誰不管你是臭了還是爛了,都把你當成是他的心尖尖?!你孤兒院裏那些個燒傷燙傷的孩子,好些人因為疤痕攣縮而導致了殘廢,你背上有那麽大的烙印疤痕,連你祖師爺爺都說你廢了,但你卻沒有殘廢,是誰用一雙肉掌,用數年溫柔的推搓,硬是讓你能重新自由的彎下腰?那不是十天半月,是整整三年!每晚你唿唿入睡了,可你爹卻得頂著睡意,抹油、推搓,一下又一下,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隻為幫你將疤皮軟化拉長……”


    誌遠哭了,沒有放聲,但伏在李熙肩頭,哭得一抽一抽的。


    李熙拍著誌遠的背,心疼之外,還有些拈酸,這孩子別說在人前了,就算在自己這個曾經的老師麵前,如今也已經時有胸有城府、心機難測之感,也就是為了渾河堡的那個土匪,才會如此孩子氣的哭泣吧……


    李熙心中也慶幸,慶幸自己明見千裏,沒有出那趁機挑撥的昏招,善德對於杜海山的那一顆赤子之心,是不會變的,縱然氣頭上說幾句過頭話,過後一樣會念著杜海山的好,不用別人勸,他自己


    就會又迴到原來的軌道上。


    眼下,當然是繼續“苦勸”,把資本撈得足足的!


    “善德啊,我並不是要鼓吹愚孝,也並不是說你爹就一點錯誤都沒有,但他是你爹,是曾經用生命和鮮血養育你的人,對至親父尊,‘讓他三尺又何妨’?我希望你能有鍥而不舍的精神,有‘親有過,諫使更;諫不入,悅複諫。’的氣度,不要輕言放棄。”


    李熙輕撫著誌遠的背,聲音也一下子帶上了感情:“因為爸最明白你,也是真心的疼愛你,你和你爹曾經相依為命,感情深厚,你又是個極之念恩重情、純孝的孩子,我不想你因為今天一時的氣憤衝動,錯過了體察和護衛你爹的時機,將來悔恨一生。”


    言罷,李熙感覺到懷裏的誌遠明顯一僵,身條都一下子就抽緊了!


    李熙趕緊繼續“苦勸”,一付為誌遠著急的口吻:“你要真的不再以與你爹重歸於好為念,那你在渾河堡的眼線怎麽辦?撤迴?你真的不再管他?你知不知道,他即將要離開渾河堡去大連?”


    話音才落,李熙隻感覺環著誌遠的雙臂突然一陣辣痛,誌遠猛然就從他懷裏掙出!


    誌遠臉色慘白,半張著嘴,雙眼直勾勾的,驚駭的死盯著李熙:“大連?大連怎麽了?”


    說著,雙手就已經抓上了李熙的雙臂,用力的的搖:“我爹是不是有危險?求爸快告訴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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