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海山日後將容許誌遠兼祧兩家,虛雲和尚是滿心的歡喜,海山要他迴去後在黑子麵前端著點,衣服和藥可以讓黑子帶給誌遠,以安其心讓孩子感覺有奔頭,但自己和慶文秀見過麵並已心許誌遠迴歸的事,海山不許虛雲向黑子露了海底,並再三叮囑虛雲,和那個洋人米勒相關的所有事,絕對不能和任何人說起。


    老和尚便有點惴惴的:“海山,那個洋大夫,到底是個什麽事啊,真的不能和我說?我的嘴巴有多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保證連遠子都不告訴,你說出來,我好幫你參詳參詳。”


    “我已經說了,這事,先生不要再問!”


    一個釘子碰下來,虛雲不禁有些鬱悶,但他終究是個識輕重的人,按捺著不快,隻寬海山的心:“大概是個什麽事,我多少能猜到,洋大夫的事,你放心,我會永遠的爛在肚子裏!海山啊,倒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是曹二虎死盯著的人,此去大連,若向崔世德學針灸隻是一個幌子,那麽,和崔老爺子的書信往來什麽的,要備好備查,去到大連,也要萬事小心,防那曹二虎,串通大連的警察局盯你的梢。”


    這是好話,海山輕輕點頭:“謝先生提點!”


    叮囑海山小心之外,虛雲也想為誌遠再爭一爭。


    虛雲希望誌遠能開心些,不要在重迴海山懷抱這件事上,總是迴迴都碰一鼻子的灰,活在沉重的挫折感之中。


    孩子身體不好,又為大義在行險,海山對他太嚴苛了,萬一孩子精神崩了或是身體頂不住可咋整?!


    誌遠不僅是他親親的幹兒子,更是他唯一的“後”,雖然是“幹的”,可也是“後”啊,自己百年以後,那墳包兒,是每年都有人祭掃還是埋沒荒草,可就全在他身上了。


    虛雲永遠都記得他老婆臨死前對他說的話:“我最愧的就是沒能給你養個兒子,我死了有你埋我,日後你死的時候,可咋辦啊?”


    老了病了沒人管,死了沒人埋,那是一種怎樣的孤獨和淒涼,虛雲覺得,壯如牛犢、勢如中天的海山,是不會懂的。


    “海山,”虛雲小心翼翼的看著海山的臉色:“要不這樣,除了那些要遠子走正道、不能錯了腳窩子、要他好好做人、等你覺得他夠格了自會去找他的那些明麵話,我能不能多多少少給他漏點風?放心,我不會說你曾見過文秀甚至還許他兼祧了,隻笑咪咪的給他道喜,說他定能心想事成,不管他那邊怎麽的追問,我都不再開口,這總成了吧?”


    “不成!”海山不同意。


    虛雲臉有點黑了:“那不是外人,是咱自家的孩子!你就不能讓孩子心裏舒坦點兒?孩子身子不好,是你的臉麵要緊,還


    是孩子的身子要緊?你就不怕遠子耐性耗完,冷了心?”


    海山看著虛雲,正色威嚴:“先生覺得,我是為了臉麵?我不疼他?”


    海山利目如箭,虛雲心裏一個格登,再看看邊上那個包袱,裏頭可是海山親手縫製的衣裳和親配的丸藥,不禁後悔,順下眼睛低低的道:“不是,沒人比你更疼他……”


    海山其實並不想太傷虛雲的麵子,放鬆下姿勢,聲音故意特別的溫和:“先生,我知道你疼他,我不把他立即就勾迴來,除了是因為他在三哥這事上確實有疏失,必須接受教訓和承擔後果之外,也還有別的緣由,有些事,現在還不便和先生說,但我真的,絕沒有把先生當外人,不然,我也不會將方子交由先生來收著!”


    虛雲想了想,感覺有點開竅了:“你剛才說,文秀說的,想讓孩子繼續呆在李熙的身邊,莫非,他們那邊,又有要借重李熙之處?你是為了大義,對不?”


    “先生別問,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海山語氣溫和,態度親切,見虛雲和尚鄭重的向他點了頭,更是舉杯邀虛雲幹杯:“至於說怕那臭小子冷了心,先生放心,咱養大的孩子,咱能不知道嗎?那臭小子,韌性好著呢,我又是他最看重的人,冷不了……”


    虛雲咂巴下海山的話,端著酒杯對著海山斜眼笑:“咦?你啥時變得這麽相信孩子了?嗬嗬……”


    就在海山和虛雲交杯換盞的時候,富錦縣縣公署門外的那棵大榆樹上,掛出了五顆人頭。


    縣公署地處鬧市,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引得好些人駐足觀看,一家糧棧門前,也聚焦著一小堆人,全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一邊看著縣公署那邊的動靜,一邊還小聲的議論:


    “那些人頭都是啥人啊?犯了啥事被砍頭啊?”


    “還用說?!肯定又是‘胡子’、‘匪賊’啊!日本子專愛做這事,把敢和他們做對的人砍頭示眾,掛在熱鬧又是你每天都得走過的地方,讓你不想看都得看,專門嚇唬咱中國人……”


    “聽說,這幾個,全是‘殺東洋’的人,宋世安的綹子,昨天,已經被日本子給滅啦!”


    “啊?以前當過縣長的那個宋世安當大當家、專門打日本子、報號‘殺東洋’的那個綹子,被日本子全滅了?”


    “是啊!聽說,那五顆人頭裏,就有宋世安和他的炮頭“大金牙”的人頭,全是昨天被日本子在鯉魚峰砍的頭。”


    “啊?裏頭有宋世安?不能吧?!哪個是啊?宋世安我見過啊,我咋沒認出來?你們能認出哪個人頭是他?”


    “別說你,我也沒能認出來!”


    “我看啊,中間那個,應該就


    是宋世安!”


    “啊?這麽老遠,你是怎麽瞅出來的?那些人頭,一個個蓬頭垢麵、血跡糊拉的,頭發胡子又都那麽長,我瞅著怎麽全一樣啊!”


    “猜的!要不是宋世安,能掛中間嗎?”


    “好像也有道理!”


    內裏一個長者一瞪眼:“猜啥猜啊,下午咱全得到樹下去參加那個什麽宣撫大會,日本子滅了‘殺東洋’,能不得瑟嗎?哪個人頭是宋世安,他們到時候肯定會指給人看啊,到時候,你不敢看還逼著你看呢!媽了個巴子的,剛才保甲長來家說了,隻要是個活人會喘氣的,全得開會去,敢不去,就是通匪,別想安生!”


    “聽說,‘殺東洋’的二當家薑恩之,沒死,降了!這癟犢子不但怕死,還貪日本子給他的好處,要不是他給日本子帶路,宋世安也不會被日本子砍頭!”


    “啊?薑恩之?不會吧?他和宋世安老好了……”


    “怎麽不會?聽說下午的會上,他還要上台說話呢,他把宋世安給賣了,可立了功了,日本子都拿他當上賓!以前和他還嘮過幾迴嗑呢,還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說話的人,是這家糧棧的大夥計,邊說邊捏緊了拳頭:“個狗日的!沒骨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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