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房裏,才去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的誌遠,伺候李熙睡下,就迴身對朱厚輝道:“輝叔,你也趕緊去睡吧,今晚再要緊,也有小趙叔叔值夜,咱都得養好精神,明天,還不知有啥在等著咱呢!”


    朱厚輝點頭,人卻不走,開櫃拿出一支藥油來:“哥兒躺下,你身上那幾處青紫,我幫你看看,抹點藥油。”


    聞言,李熙緊張了,孩子人不精神,剛才去洗澡,他特意讓朱厚輝跟著去照顧著點,孩子身上幾處青紫,莫不是自己之前暴怒,用文明棍把孩子打壞了?


    已經睡下的李熙,立即支著身子仰起頭:“啊?是不是我用文明棍打的?之前問你,你還一個勁的說沒事兒!傷到骨頭沒?快,讓我看看!”


    誌遠連忙安慰李熙:“爸,您快躺下,我沒事!您那幾下子,撓癢癢似的,能有啥事啊?輝叔說的,是我之前在三進小客廳裏撤氣砸東西,自己撞的!”


    李熙便不再作聲,圍被坐起,看著朱厚輝幫誌遠處置完,就在朱厚輝請他們父子早些歇息、正要退出的時候,李熙開了腔:“厚輝,把藥油瓶給我。”


    朱厚輝一愣:“啊?”


    李熙有點沒好氣:“少廢話!東西給我,你趕緊去睡吧!”


    “哦!”朱厚輝訕訕的,乖乖的把藥油瓶雙手呈給李熙。


    然後打開壁燈熄掉大燈,退出房去,並把房門輕輕帶上。


    屋子裏,壁燈幽暗的光線下,父子倆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靠在床邊的沙發上,李熙要誌遠把左手的袖子拉高。


    見誌遠遲疑不動,李熙也不廢話,拉過誌遠的手幫他拉高袖子,就見小臂上明顯有一處淤青腫漲,這是之前李熙用文明棍打的,當時李熙被誌遠氣得七竅生煙,舉起文明棍,劈頭蓋臉的就向誌遠砸去,誌遠本能的雙手抱頭,那棍子就砸在誌遠護頭的小臂上,李熙料定這裏定然傷得不輕。


    李熙一邊小心翼翼的給誌遠抹藥油,一邊不滿的白了誌遠一眼,輕聲嗔怪:“你倆剛才,眉來眼去的,打量我看不到?怎麽,這裏是我打的,怕我看見了不自在,就連袖子也不拉,不讓厚輝幫你抹藥油?不愛惜身體,如何挑得起重擔?!”


    誌遠低眉順眼,表情恭順,沒有言語,但伸手,從李熙手裏,拿過了藥油瓶。


    李熙有些詫意的看著他:“你幹嘛?我還沒抹完呢!”


    誌遠不言,但伸手輕輕的抓過了李熙的右手,李熙右手內腕上,有一處青紫,這是白天父子倆爭執時,李熙想扇誌遠巴掌,被誌遠起手格的,當時是一個青色的血包,現在已經平複好些了。


    誌遠小心的幫李熙在青紫處輕輕抹上藥油,誠心道歉:“爸,真的對不起,我今天,都不知撞著啥了,一腦袋漿糊,還吃了槍藥似的,一點就炸,我……我真的錯了……求爸原諒……”


    “好,爸接受你的歉意,原諒你了。”李熙大度的輕拍誌遠的肩膀,聲音充滿磁性:“別再為這事內疚,爸相信你,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並且相信,你還是那個不管我怎麽打罵,都不會對我伸爪子的善德。”


    “爸……”誌遠感激的看著李熙,聲音也感性起來。


    李熙微微一笑,從誌遠手裏拿過藥油瓶,繼續幫誌遠的傷處上藥油。


    邊抹還邊問:“很疼吧?”


    “不疼……”


    “都腫了,還不疼?”李熙看看傷處,不放心的問誌遠:“除了這裏,還傷了哪裏沒有?”


    “沒有沒有!”


    誌遠忙道:“縱使是在氣頭上,隻這一棍,爸就已經心疼了,後麵那幾棍,挑的都是肉厚的地方,力道又弱,怎麽可能會傷到我?”


    李熙為誌遠抹藥油的動作,不由得就是一滯!


    莫非那臭小子,看穿了自己的把戲,知道自己暈倒是在做戲?


    抬起眼,看誌遠一眼,感覺孩子的表情裏,靦腆中帶著一絲的調皮甚至是得意,不由得心裏小吃了一驚:難不成,真的讓那臭小子看破了?


    看破了,卻不說破,還一樣緊張到死,他自己睡眠不足,走路都打晃了,可服侍粥藥、按摩陪護,一樣都沒拉下……


    這臭小子,果然進益了,肚裏還真有些道眼,在這事上,戲做得比自己還好,道行比自己還深,最難得的是,為了自己這個“爸”,為了這個家,咬牙堅持,克勤無怠……


    李熙不由得嘴角就微微上彎,意味深長:“哦?爸是心疼你?故意挑了肉厚的地方?你確定?”


    誌遠輕輕點頭,看著李熙,一雙大眼裏亮晶晶的:“確定!因為爸愛我!視我為家人,把我當寶貝疙瘩!”


    “那你呢?”


    “我也愛爸!”


    李熙心裏甜,表麵上卻一撇嘴:“都把你打成這樣了,差點沒把你骨頭打折,還愛?”


    “愛!”誌遠看著李熙,眼神越發的感性:“富錦事發,我又惹禍了,爸明明一肚子的火,可在我麵前,卻不提半句,生怕我分了心,硬是捱到見完阪口才來訓我,如此為我著想,事事以我為先,不愛您我都不是人了。”


    “油嘴滑舌!哄誰呢!隻怕心裏不知怎麽記恨我呢!”


    不想誌遠卻幽幽的道:“一直以來,我都在作死和日本人對著幹,十足的一個惹禍精,爸有的是辦法讓我再也惹不了禍,或是讓我和爸再沒有任何關係,可爸雖然恨我煩我出去作死,卻也一次又一次的縱容我、保護我,拚上身家性命,放著平路不走,非要陪著我走鋼絲,自打攤上我,爸就再沒安生日子過了,難道,爸的心裏,記恨過我?”


    誌遠輕晃下腦袋,忽然就笑了:“或許,爸記恨過的,還恨我恨得牙癢癢,可轉頭,就已經全忘了,想的全是,怎麽著才能把我扶穩了,讓我不至於摔下鋼絲,嗬!”


    李熙的眼色,再瀟灑不起來,看著誌遠,忽然的就有一點哽,自己何幸,能有一個如此知好識歹又靈透知心的好孩子。


    “你他娘的,還知道自己是個惹禍精啊……”


    “當然知道啊,”誌遠的眼神多了幾分活潑:“我還知道,爸雖然有一海票的日本人朋友,雖然到現在,還任著偽國的大官,但心底裏,也有著一個人中國人的良知,有著一份從來不形於色的英勇。”


    “哦?”


    誌遠的雙目,比之前更加的晶亮:“爸雖愛我,卻也是個意誌堅定的人,那些險事兒,若你不想做,我是沒那個能耐裹攜您一起冒險的。為什麽,我還總能出去惹禍?不是我有多能折騰,而是因為爸,您從來就沒真的封印過我……”


    李熙聽了,心裏五味雜陳,真想當著兒子的麵,端著架子、昂首挺胸的來一句:“哼!那是!畢竟我,骨子裏流的,是一個中國人的血……”


    可終究,李熙是兩眼一瞪,白了誌遠一眼:“哪那麽多廢話,夜深了,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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