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藥,李熙就睡著了,他需要一次睡眠的過程,既是生理需要,也是情勢的需要,他需要一個過渡,好在睡醒後表現出良好的狀態,然後就可以報“大安”了,擺脫“病人”的身份,為他的善德掌舵護航。


    天黑之後,李閻王手提一個柳條箱子,迴到了三進,行色匆匆,也不和人招唿,徑直上樓。


    樓梯口已安排了人值守,李閻王是四神裏的西白虎,是能在二樓自由進出的人,值守的人自不敢攔他,但對從一樓大客廳裏快步走出來的林有急打手勢,意思是李二爺上去了,手裏還提著東西。


    林有一擺手,表示自己已經看到了、不用多說,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也上了樓,就瞥見那李閻王,一頭就紮進了誌遠的屋子裏。


    林有想跟進去,但門竟然推不開,被李閻王從裏麵反鎖了。


    很快門就打開了,李閻王從裏麵走出來,但他手上原提的那個柳條箱,已經不見了。


    “哥兒呢?”李閻王問林有。


    “到前麵大先生那裏去了,你沒迴來,我讓栓子先替你跟著他。”


    “哦,我馬上去!”


    李閻王才要抬腿,林有卻拉他進了誌遠的屋子。


    林有揪著李閻王,壓著聲音:“你去見的那個姓許的,是鄭家七虎裏的老五對不對?別不認,我相信我的耳朵,不會聽錯!”


    李閻王嘿嘿一笑:“你說是就是唄,還問我幹啥?我都已經說了,別問?問也沒用,我不能告訴你!”


    “嗬,行啊,”林有一撇嘴:“還真不枉是四神裏頭一個入列的,嘴巴夠嚴實的,隻是,以前你在背後是怎麽罵黑子長嘴來著?現在自己得了道,還不是一個屌樣?”


    被人曬笑,自是不歡,不過李閻王對林有還是有歉意的:“有哥,沒錯,咱四個有約在先,一體同心,要一起往機密事裏擠,可再怎麽個一起法,也有個先後,我是快了你們一步,但那又不是我說了算的,你就別難為我了成不?”


    “逗你玩呢!”告林有笑了,臉長少有的現出得意之色:“告訴你一件事,我——也成了!”


    “啊?真的?”


    “真的!說起來,還得謝你,虧得有你提點我,我才沒浪費這次的機會。”


    “謝啥啊,應該的!”李閻王拍拍著胸口:“說句心裏話,你那身本事、那一份仔細,我是服氣的,險路難行,光我一個,隻怕顧得頭來顧不了腚,難保不出漏子,有你一起,哥兒可就穩如泰山,我可放心多了!”


    “那,你剛才見的人是不是五虎,能對我透點風不?”


    “不行,既然入了列,就得守規矩!”


    “媽的,神氣!”


    林有罵了一句,但跟著就一本正經:“不過,做事依規矩,這個很好,得讚!”


    林有是真心認同李閻王的原則性,向他一挑大姆指,以示讚揚。


    李閻王去二進找誌遠去了,林有一邊豎著耳朵留心著一樓、二樓有沒電話鈴聲響起,一邊在誌遠屋子裏四下打量。


    那殺坯,把那柳條箱子,藏在了哪裏了呢?


    櫃裏沒有,床底下也沒有,想了想,目光就落在大衣櫃的頂上。


    以他現在的角度看,大衣櫃頂似乎並無異常,但林有相信,東西就在那上頭。


    林有猛然躍起,一招輕巧、幹淨利落的旱地拔蔥,身體升高之後,果然就看在大衣櫃頂上,有個柳條箱!


    柳條箱拿到手,卻打不開,因為上麵掛著把小鎖,雖然鎖很小,但沒鑰匙就開不了,除非硬擰。


    林有略一猶豫,還是伸手把鎖給擰了,李閻王既然不肯說,那就自己查!若能印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吃哥兒的責罰,也是值得的。


    柳條箱子打開,入眼的是些舊衣物。


    林有知道這箱子,絕不簡單,一翻搗鼓,被他發現了隱秘的夾層。


    夾層裏麵,密密麻麻排滿的,全是洋藥!林有雖不識字,卻也認得其中有兩種,就是哥兒腎痛發作時吃的消炎藥!


    看著那些藥,林有先是大舒一口氣,跟著就笑了。


    果然和自己的料想一樣!


    之前大魚戴馬華曾經撞破過一次誌遠“不知和誰去鑽山溝了,衣服上粘了幹蒼子,然後迴屋把一包東西在大魚跟進房間前,塞進了桌子底下”,那事之後,林有和大魚對那包東西是啥,私下裏做了很多個假設,其中有一個,他們兩人都覺得極有可能。


    從那包東西被誌遠帶往奉天然後交由黑子不知送去了給誰看,林有和大魚推斷那包東西是在南滿活動的抗日軍急需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受管製的藥品!因為誌遠有為了省下自用的消炎藥給抗日軍,差點把小命都送掉的前科!


    管製藥品是很難搞到的,林有和大魚也一直很好奇,如果真是藥品,那幫哥兒搞藥的上家,是誰?


    現在明了了,如果這迴和李閻王接頭的人是鄭家的五虎,那一直在下大力氣幫哥兒搞管製藥品的人,就是哥兒的義姐、哈爾濱富華銀行的董事長、佳木斯鄭家的當家大奶奶——張漢貞!張漢貞在哈爾濱經營多年,和很多外國商人來往密切,加上那又是個賊有膽識的女中豪傑,能搞到洋藥、敢幫哥兒去搞洋藥,也就不奇怪了。


    林有又興奮又激動:哥兒果然是在給抗日軍送藥品!南滿現在的抗日軍,誰最能鬧騰?南楊北趙啊,北有趙尚誌,南有大老楊,哥兒的這藥品,八成就是送給大老揚的抗日軍的!


    哥兒,你的膽子可真不小……膽兒肥啊……這要讓日本人知道了,還了得?!


    哥兒,你真是好樣的,我們四個人的八隻眼珠子,還真沒看錯你。


    而最重要的,是我們四個,沒有跟錯人!


    下來,還用說嗎?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跟著哥兒,就一個字——幹!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李熙臥房裏靜悄悄的,燈光昏暗,隻亮著一盞壁燈,朱厚輝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伸手輕輕推了推趴在床沿上已經睡著了的誌遠,小中風可不是玩的,誌遠堅持在李熙床前陪護,因為實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覺就趴在床沿上睡著了,一隻手還保持著握著李熙手背的姿勢。


    朱厚輝打眼色做手勢,要誌遠跟他出去說話,誌遠看他表情就知道事情要緊,如今他可是李家頂梁柱的身份,自然不會怠慢,輕輕點頭,小心翼翼的把手從李熙的手背上拿開,然後和朱厚輝一樣,躡手躡腳的起身、轉身,可才走了沒兩步,身後就傳來了李熙的聲音。


    “怎麽了?”


    誌遠迴頭,就見李熙不但醒了,還正在撐起身子,趕忙迴身過去:“爸,別起來,看頭暈。”


    李熙已經坐起,反按下誌遠伸出相扶的手,先是對誌遠溫言道:“睡了一覺,我已經覺得好多了,頭也不疼了,不用擔心。”


    然後看著朱厚輝,眼神已經不再是“病人”,而是一如既往的沉著和明亮:“那邊,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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