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紛亂之後,差不多正午的時候,河野下令解除鬆山之圍,參與行動的各個單位,各迴駐地,河野親帶手下,押解載有梅子瑜和慶文秀屍體的卡車,開赴錦州。


    而在這之前,王誌軍留小曾在現場周邊繼續監視,自己則駕馬車,沿鄉間大道向北急馳,趕往錦州城與高橋鎮之間的萬通大車店,從長春趕來的明心四神會首先去那裏和他留下的人接頭,然後會按留人的指引趕往鬆山,如今鬆山這邊已經塵埃落定,得截住他們,以免他們在敏感地區出現,惹人懷疑。


    是日中午一點多的時候,朱厚輝手裏拿著幾頁公文,走到了偽國交通部部長的辦公室的門前,照例禮貌的敲門,獲得允許之後,推門入內。


    當把門重新關上,朱厚輝臉上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淡定和懶散,一個箭步,就已經落在了李熙的辦公桌邊上,湊近李熙壓著聲音:“東翁!那邊已經有消息過來了!”


    “如何?”李熙聲調沉穩,但眼神的淩厲,還是流露出了他心中的緊張。


    “已經解脫了!而且兩個都是自殺,幹脆利落,沒勞我們的人出手,所有的人,都沒冒險、沒暴露——”


    朱厚輝看著李熙,因心情激動,得先長籲一口氣,才能語帶興奮的繼續說下去:“東翁,這劫,我們算是渡過去了!”


    李熙水晶鏡片後的眼睛,亮光一閃,可隨即,就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態,仍舊是不喜不嗔,深不見底。


    李熙起身,走到窗前,滿懷心事的看著窗外。


    朱厚輝小心的湊過去:“東翁,可是掛心著哥兒?”


    李熙迴頭小瞪了朱厚輝一眼:“我還掛心他?等他從奉天迴來,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扇死他,媽的惹禍精,總要老子給他擦屁股,這迴還差點把李家全賠進去,媽的討債鬼!”


    急禍已解,朱厚輝心裏鬆快,恭敬垂手,由著主子對自己發牢騷。


    李熙的脾氣稟性,朱厚輝早就摸透了,什麽“大耳刮子扇死他”,哪迴不是雷聲大雨點小?這個上頭,朱厚輝一點也不擔心,他擔心的是:“東翁,眼下是不是得安排哥兒趕緊迴長春?滿鐵大連總部派來的那個人,還等著見他呢。時間要拖得太久,隻怕會穿幫。”


    誌遠以腎病複發為由,一再拖延著沒去大連總部領受樺甸專員的任命,昨天晚上,滿鐵總部那邊讓正在長春出差開會的的一個科長,提了些營養品,到李家,說“受托”,來“探望”李納李善德,被李熙以病人已經休息了為由打發了,並說等孩子身體好些,必讓孩子親自到那個科長下榻的飯店登門迴拜。


    在收到梅子瑜在高橋鎮“出水”的消息後,不出一個小時,誌遠不知是否太過緊張,整個人緊繃,以致背部的肌肉都抽得太緊,不出一個小時,腎絞痛就突然發作,尿裏帶血,痛得一頭冷汗臉色煞白,但昨天晚上,那個滿鐵科長來探望他的時候,李熙是想交人都無人可交,因為那個“惹禍精”,心係梅慶二人安危之外,還心係著渾河堡那位的安危,生怕梅慶二人包括為梅慶二人趕馬車的湯文楠落網,然後牽扯出“龍行”的首領杜海山來,除了派出四神秘密趕往高橋鎮,以期營救梅慶二人之外,他自己連醫院都不肯去,叫手下給他打了一針***,解痙之後,就拖著病驅,與四神及黑子和長嘴,扒火車趕赴奉天,到奉天後,躲在裕東百貨樓上的閣樓裏,守著電話,準備著高橋鎮那邊一旦傳出不好的消息,即刻通知並協助杜海山遠走高飛。


    李熙完全是肯定的語氣:“這是自然!明天,善德必須在這邊露麵!”


    朱厚輝麵上有了為難之色:“那,怎麽給小趙發消息?那個‘磚頭’的死訊,要不要瞞著哥兒?


    雖然是在李熙的辦公室裏,是自己熟悉又有把握的地方,但為了保險,兩人提起慶文秀和梅子瑜,依然不會直唿其名,隨誌遠他們,稱梅子瑜為“木頭”,而“磚頭”特指慶文秀。


    而李熙三大親隨之一的小趙,現與誌遠一起在奉天。


    李熙瞥朱厚輝一眼:“怎麽?怕他知道了,受不住?”


    朱厚輝是真心的痛惜誌遠:“東翁,哥兒視‘磚頭’差不多就是半個杜海山,知道他們出事了,那個緊張,那個後悔,恨自己不夠堅定沒有堅持派人護送,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打得自己一嘴的血,可見自責之深。若是讓他知道磚頭死了,還不知怎麽發瘋呢……若在家還好,由他鬧,可身在外頭,就怕他自殘身體,或是搞出什麽過份的響動,惹人懷疑。要不,就說木頭他們成功走脫,把人先騙迴家來再說?”


    李熙略一沉吟,就微微搖頭:“那臭小子,現在已經有了他自己的班底和耳目,而且他在現場那邊的人,比我們的人還多,不好騙,況且茲事體大,情報還是以準穩為好,以免誤導。”


    朱厚輝一想也是,認同的點頭。


    李熙又道:“而且,小趙不是已經說了,林有一直守在他的身邊,林有那個人,我看是個識大體能沉得住氣的,對善德又忠心耿耿,有他在,相信善德不會有事。”


    又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放心,又對朱厚輝小聲的吩咐:“讓小趙和他說,那兩人已經解脫,反而是這邊極度吃緊,總之,先把人整迴家再說,就像你說的,在家裏可以由著他發瘋,在外頭……容易出事……”


    跟著就是歎口氣:“善德這迴大痛發作,得不到醫治,加之這件事上,他自責得很,且被嚇得不輕,他那個人你是知道的,遇到關乎杜海山性命的事,就緊張得不行,一緊張,胃口就極差,不思飲食,估計這會子,人極度虛弱,不能再讓他去扒火車了,你趕緊去安排下,用我們有通行證的貨車,悄悄把人運迴來,囑咐小趙,一路陪同,好生的照顧他。”


    從長春奔赴奉天和錦州的誌遠和他的手下,自然不敢明著乘坐火車,全都是秘密離開長春,而最快到達目的地的交通方式,依然是火車,已經計劃好的“除虎之計”,因形勢變化用不上了,但其中的“扒火車”卻成了他們的選擇,當天晚上,借夜色的掩護,在城南那個s彎,他們爬上了一列貨車,南下奉天。誌遠是大痛剛過,李熙本不準他去奉天,可事涉海山的安危,李熙哪裏拗得過他,李熙實在不放心,就讓小趙也跟了去,一起負責在奉天的消息聯絡。


    “是!”朱厚輝輕聲應著,聲音溫軟,心裏也有如春風拂過:嗬嗬,這就是東翁,明明對哥兒心疼得緊,剛才還說什麽“大耳刮子”,嗬嗬,嘴硬心軟……


    “還有,”李熙一臉嚴肅的叮囑:“通知所有相關的人,明麵上,絕對的要立即收篷,暗裏,繼續耳目全開,有什麽風吹草動,及時通報。”


    “是!”朱厚輝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東翁,張會長家那邊,要不要也通個氣,好讓在外躲禍的張會長,早點迴家?”


    “不用!善德那邊,肯定會與‘房子’那邊通氣,之前我直接打電話到張家,那是迫不得已,現在,切不可再多事!”


    “房子”,指的是滿洲情報組,李熙的意思是誌遠與滿洲情報組保持著情報交流,知道梅慶二人已“解脫”,在滿洲情報組的張其先,自然會通知他老子張惠霖,說危險解除,可以迴家了。


    “是!”


    朱厚輝領命而去,李熙重新在辦公桌後坐下,眼望虛空,雖然災劫已解,心裏卻一點也不輕鬆。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次僥幸,不等於下次也能全身而退,再加上那個惹禍精,壓根就不肯消停,是時候抽身退步了!


    李熙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想“縮”了。


    李熙心中已定,等眼前這事風頭過去,即著手安排二女兒李緯帶同英國籍的未婚夫,一起迴國省親,先造好聲勢,之後就可以在合適的或是必要的時點,借口去英國參加女兒的婚禮,帶全家一起,包括那個惹禍精,名正言順的,遠走英國。


    早走早好,這種天天擔驚受怕的日子,真他媽的過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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