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組的組長?”誌遠一愣:“我?怎麽可能?!”


    誌過以前和梅子瑜會麵,幾乎每一次,梅子瑜都力邀他加入滿洲情報組,可當組長,不但是第一迴聽說,也讓誌遠感覺匪夷所思,滿洲情報組背靠北平軍事委員會,那可是國民政府的重要黨政軍事機關,自己一沒加入過國民黨,二沒做過國民政府的公職,不說能力,光是資曆上,自己就不夠格。


    梅子瑜卻一本正經:“怎麽不可能?善德,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我和上峰說了,若哪一天你終於肯加入我們了,那我就讓賢,我們這個情報組的組長,就是你!不信,你問你三大爺去,他當時就在邊上!”


    “啊?”


    梅子瑜竟然還真動了這個心思,誌遠吃了一驚!


    誌遠皺眉:“我?梅先生怎麽會想到我?我何德何能,哪有這個資格!”


    梅子瑜急道:“怎麽就沒資格?!情報組小半的人和你有淵源,張會長父子是你家的世交,我、慶文秀,還有李正源三人,甚至連命,都是你救的!人事方麵沒問題,你是特訓班科班出身,業務能力又好,最難得,是你有膽識有擔當,有一腔報國的熱情,雖在編外,卻為我們做了很多的工作!”


    跟著就拍拍誌遠的肩:“你呀,可別不拿自己當寶,你的明心堂,在多地有分堂,廣有人脈,你還人強馬壯,不說別人,光一個林有,上來一下子就能把我的胳膊給擰脫了!又兼身分特殊,有滿鐵調查部調查員的身份,能在各地自由行走,你要做了這個組長,肯定比我強多了!老實說,以你的條件,任哪個情報機關,你都是搶不到手的香餑餑,為著至今還不能說服你加入情報組,我可沒少挨上峰克……”


    自嘲完,就是重點,梅子瑜殷切的看著誌遠:“善德啊,為了這次的任務,我後事都交待好了,包括我的繼任者的安排!善德……如果我……如果我光榮了,我希望你看在我是為國捐軀的份上,能再考慮考慮,加入我們!”


    誌遠看著梅子瑜,好一會,愧疚的扭開頭,輕聲的說了句:“對不起,我還是那話,對於怎麽和日本人作對,我有我自己的做法和想法,不願意受身份和政府立場的束縛……”


    人家情意拳拳,可盛情難卻也得卻!


    梅子瑜的話,是很感人,但誌遠知道,自己不能站隊,免得作繭自縛!


    自己頂著個日本特務的名頭,本就已經身份尷尬,而自己除了為滿洲情報組提供情報,因為李純的關係,也一直在秘密為共產***的抗日武裝提供資助籌集藥品,如果加入了滿洲情報組,國民政府現在的基本國策是“攘外必先安內”,“安內”是以“剿共”為中心,那麽,出於對黨國的忠誠,就不好再給徐常青送藥品了。


    這當然不可以!那些,也是抗日健兒!相比起有張學良和救國會資助的義勇軍,南滿遊擊隊的生存條件,還要更艱苦,不再給他們送藥?於心何忍!


    何況,如果真的那樣做,也對不起李純、對不起她的信任!


    送走了梅子瑜,沒過一會,李閻王及大魚,就先後腳迴到客房,又過了一會,黑子也迴來了,告訴誌遠:“人已送走,一切順利”。


    可以鬆口氣了,誌遠便由李閻王跟著,先去虛雲和人談修繕工程的客堂晃了晃,露露臉,迴到虛雲住的屋子,爬上炕,歪靠著,正在想怎麽說服李熙為梅子瑜提供滿鐵調度人員的情報,就見林有端著一碟子點心進門。


    誌遠警覺的瞟了房門一眼,因為跟在林有後邊的大魚,沒有隨林有一起進屋,而是守在了門外。


    有要緊話說是肯定的,但就算是有機密話要說,也不用兩尊門神吧?門外本已經有一個李閻王了!


    林有先把小炕桌,放置在誌遠身邊,然後把碟子放在炕桌上:“剛蒸熱的,棗糕補血,哥兒多吃兩塊。”


    誌遠拿起一塊糕,一邊吃,一邊警惕的,不時瞄林有一眼。


    林有的神色不對,陰沉著個臉,還故意不和自己眼神交流,以至自己示意他坐,他也當沒看到不坐下,這不正常。


    誌遠心裏尋思,今天和梅子瑜的會麵,讓有哥撞破,這是有哥有重話要說了,少不得會埋怨自己不把他當自己人,有事不和他說,搞得差點就出了岔子。


    這怨氣,還不小,因為林有,還帶同大魚!


    雖然大魚沒進來,但大魚陪同林有而來並站在門外,表明的是一種對林有支持的態度。


    別小看大魚這一站,他這一站,任誰想斥責林有或是拒絕林有的要求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是否真的可以同時得罪他們兩個。


    誌遠用人,除了用心待人,多少也受李熙的影響,講究製衡,林有雖然忠心耿耿,但四神裏,大魚和他,好得和一個腦袋似的,胖子又曾是他徒弟,四神裏四占其三,難免讓人擔心他會尾大不掉,所以誌遠明裏暗裏,很寵李閻王,雖然知道林有很關心自己,但“貼身跟班”這個角色,總是給予李閻王,成天和李閻王在一起,而把林有,派去做其它事,有時有些“機密事”,四神裏也獨有李閻王能幫他去做,寵得李閻王覺得誌遠最看重最親近的人就是他,眼裏隻有誌遠。


    李閻王之外,讓人最想不到的,是胖子!胖子才是誌遠暗裏最用心籠絡的那個人,雖則有林有和李閻王在,胖子不大能到誌遠根前,但胖子卻早就已經是個心裏明白、隻忠心於誌遠的人,多少事情,隻要誌遠一個眼神,胖子就能心領神會,悄悄去做好,還不帶聲張,和表麵上那個嘻嘻哈哈、成天被李閻王踹屁股、喜歡醜表功的胖子判若兩人。


    誌遠把手上的糕吃完,拿過手巾擦過手,就在炕上盤腿坐正,對著站在炕前的林有一擺手,半開玩笑:“有哥,怎麽拉長著個臉啊,誰得罪你了?糕我吃好了,有話,就坐著說吧!”


    一直順下眼睛的林有,抬起眼看一眼誌遠,“哥兒,我在你心裏,就是個連真話都不能說的人麽?或者,是哥兒覺得,我壓根就還不配哥兒和我說真話?”


    誌遠聽了,瞟了林有一眼,心說: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還真來興師問罪,還這麽一副冷著臉質問大當家的腔調!


    “你是說今天的事?”


    “不止!”林有重新順下了眼睛,可嘴卻沒停著:“幾個月前,我替哥兒,去給老爺子做生日的時候,順天爺提醒我,要我以後在人前,特別是不知根底的人前,別再提哥兒到東香屯救了我爹的事,那時,我就有點嚼出味了,我與哥兒的頭次見麵,莫不是哥兒當時根本就是奔救梅子瑜去的東香屯?到前些天張會長去明心堂找你,我在窗邊警戒,雖然離得遠,雖然你們避著我,可我還是隱約聽到張會長,幾次提到梅子瑜的名字!”


    林有抬頭看著誌遠:“當時我就已經想明白了,哥兒當初,是真的奔救梅子瑜去的東香屯,隻不過是借了我的口,去通知梅子瑜跑路,事後我問你,是不是這麽迴事,我沒有半點埋怨哥兒當初算計我、利用我的意思,可哥兒倒好,竟然能臉不紅心不跳的睜眼說瞎話,硬說是我聽差了,說張會長提到的人,名字壓根就不是梅子瑜!還說我們東香屯的什麽梅子瑜,你壓根就不認識,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到今天,正巧被我撞破了,哥兒還有啥話說?”


    “……”


    林有覺得自己待誌遠真心一片,誌遠對他,卻講機智權謀,想想都覺得委曲:“我們是鐵了心對哥兒生死相隨的人,哥兒為何卻總有事,對我們藏著掖著?!”


    誌遠意味深長的看林有一眼:“嗬,怎麽說著說著,就從‘我’變成‘我們’了?我和黑子、長嘴他們說事,你們幾個倒是心齊,互相遮掩著,扒門縫上房頂,變著法兒偷聽,別打量我不知道!你今天又說了這幾大車的話,歸根結底,是想我改變主意,機密事不再撇清你們四神,帶上你們一起玩,我沒說錯吧?”


    林有看著誌遠,突然就有了傷心的感覺,哥兒看得沒錯,四神是在求取對機密事的參與,可除了這個,自己也渴望能和哥兒坦誠相見,可哥兒卻似乎根本看不到這個,或是,看到了,也不大在意,故意不提。


    “哥兒,林有語氣誠懇:“四神是你最近身的人,你若總有事要防著我們,你心累,總好奇哥兒在做什麽,要猜、要聽壁角,我們也心累,這樣下去,難免有誤會,遲早出事情。何況哥兒越走越高、越走越險,你不覺得黑子和長嘴已經不夠用了麽,有我們***扶,好得多!”


    誌遠道:“你們各個都是人精,有什麽不明白的?有些事,隻要當沒看到、沒聽到,不就結了?我撇清你們四個,既是不想你們以身涉險,也是特別的看重你們四人,指望著若哪一天,我翹了辮子,還有你們,替我擔負起明心堂、替我護衛和孝養我爹爹。你們四個,是不能跟著我一起栽跟頭的知道不,我的一片苦心,你們怎麽就不能體諒體諒呢!”


    林有還待要辯,卻被誌遠端著當家人的架子,一句話就給全堵了迴去:“別說了,我是當家,我說了算!去忙你的吧!”


    當天,林有為誌遠收拾行裝,準備明天迴長春,進進出出,隻悶聲做事,再無一言。


    誌遠感覺到了,也後悔自己太不給林有麵子,臨睡前,把大魚叫到跟前:“大魚,明天辛苦你和有哥去渾河堡陪我爹過年,有哥他……他好象生我氣了……你幫我,勸解勸解,大過年的,我不想他不開心。”


    哥兒還是很在意有哥的!


    大魚心裏的沉悶,立時就消散了好些,點頭應承,然後看著誌遠,眼裏滿是深意:“哥兒也別怪有哥,他對哥兒忠心一片,鐵了心對哥兒生死相隨,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看,但哥兒在他麵前,要麽以上壓下,這也不準問那也不準問,要麽說起謊來連眼都不眨,換是你,你心裏,能好受嗎?”


    誌遠聽了,半晌沒言語。


    有哥這是在怨自己,不能和他平等相處、坦誠相對麽?


    平等相處、坦誠相對,那是朋友,而非上下屬。


    誌遠心裏突然就一個咯噔:有哥不會真的對自己有非份之想吧?


    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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