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伸手一攔:“順天爺!就算您不待見哥兒,能不能吃碗麵再走,這不僅是哥兒對您老爺子的孝心,也是我誠心誠意佩服老爺子,想給老爺子,做一碗長壽麵!”


    海山冷笑:“三張報紙糊個驢頭,你好大的麵子!你以為,你是誰?!”


    說著抬腿上前,過林有身邊時,突然肩膀就是一扛!


    “砰”的一聲!兩肩相撞,海山驚訝的發現,他還真的輕看了林有下盤的功夫,林有竟然沒有被撞飛!


    而林有看著海山的眼裏,也滿是驚訝,剛才海山肩膀扛上來的時候,他本能的就立即運氣上肩,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意識到這是哥兒最緊張的人,怕會傷到海山,才要閃開,自己就已經被一道巨大的力量一撞,撞得他倒退了半步!


    林有這幾年,武藝精進,他還頭一次,被人用肩膀這麽一扛,就倒退了半步!


    海山深深的看了林有一眼,就向磨坊的方向,抬腿走人。


    邊走還邊在心裏想:誌遠那小王八羔子,還真沒白跟了李熙,喜歡學李熙籠絡人才不說,眼光還賊好,籠絡人的手段也高強,手下竟然有林有這樣高手……


    海山以前曾在長春熙德堂舊址,見過林有,他看得出林有是練家子,但今天一試之下,林有內功之深厚,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順天爺!”林有衝海山的背影叫了一聲,急急追上去。


    海山一個擰身,冷眼看著跟上來的林有。


    林有刹住身子,雙腳輕並,恭敬抱拳:“老爺子既然不肯見哥兒……哥兒命我,替他,祝老爺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言罷一揖到地,然後雙膝一跪,恭敬認真的叩了三個頭。


    海山沒有說話,心說:你又不是誌遠,給老子叩哪門子頭?!本想一腳踹過去,但終還是沒有動腳窩子。


    伸手不打笑麵人,人家這麽給自己祝壽,總不能一腳把人家伸到一邊去吧,何況,這林有可不是他那病懨懨、練功夫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遠兒,下盤功夫好著呢,能不能一腳就把他給伸開,還不一定呢。


    海山冷峻的睃了林有一眼,就轉身繼續奔磨坊了,一副懶得搭理林有的模樣。


    才走幾步,忽然有人大叫了一聲:“看,西頭!”


    海山抬眼一看,心裏立即一凜——遠遠的一道煙柱,在渾河堡村尾的位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兆頭,冒的是黑煙!


    立即有人叫起來:“哎呀,這是不是把什麽東西燒著了啊!”


    海山已經立即有了判斷:“瞧這煙,這火不小,大夥快拿提上水,跟我去救火!”


    眾人紛紛應著,還沒跑起來呢,就見一個滿臉灰黑、十多歲的半大小子飛奔而來,對著人堆裏一個女人喊叫:“六嬸!你家房子著火了!還不快迴家!”


    那個“六嬸”慌神了:“啊?柱子和他爺爺跑出來沒啊?”


    那個來報信的孩子憤慨的瞪著那個女人:“柱子我拉出來了,他爺爺還在裏頭!你他娘的就知道湊熱鬧,你灶上還煮著東西呢,都忘了!廚房先著的火!”


    那個女人聽了,登時軟倒在地,除了幾個女人上前攙扶他,其他多數人,跟著海山就往村尾奔。


    林有心裏也慌,迴身把鍋下的火滅了,然後提起洗碗的水桶就追了上去。


    那戶人家,若有人被燒傷亡,他心裏可過意不去,雖然起火的原因是其主婦疏忽大意,但畢竟是因為來看他做流水席的熱鬧引起的,何況,這兩天他好不容易兒,討得了鄉民的歡喜,把哥兒的種種善舉說給鄉民們聽,才為哥兒正了些名,如那戶人家,有人因此被燒傷亡,哥兒隻怕是又要被人罵是“災星”了,那可是林有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林有雖提著大半桶水,畢竟是練過的,一路追過好些人,街上鬧哄哄,還沒到著火的院子,已經有刺鼻的煙霧飄來,林有衝進院子,看到著火的是這戶人家連成一排的泥草房,不少人都在拿著盆啊桶啊在往房上潑水。


    林有看到海山了,海山在院子裏,剛抓住個男人問了話,可能是知道裏頭還有人,甩了帽子和大衣,一把揪過一個正要往房上潑水的人,從他手裏奪過水桶,高舉過頭,嘩的一聲,從頭澆下,把自己身體打濕,跟著,就衝進了一間著火的房子裏!


    “順天爺!”林有大驚,當下也不顧得那麽多,提起水桶,高舉過頭,把那桶不知已經洗了多少碗的洗碗水,當頭自澆,然後如離弦之箭,也衝向那間著火的房子!


    還沒進門,眼睛就已經被黑煙熏得飆淚,門裏衝出的滾滾濃煙和熱氣,更是嗆得林有趕緊閉了氣,衝進房裏,就見海山已經跳上了炕,炕上牆角裏,橫著一個老人,顯見得是身體不好長年臥床的,炕上的東西,被房頂掉下的帶著煙火的苫草都點著了,可他卻連坐都坐不起,海山上去,抱起人就往炕下跳。


    正在下炕這當口,唿的一聲,一條帶火的檁條砸下,眼見就要砸到人,海山立即把老人往懷裏一護,低頭弓身,他寧願自己背上挨一下砸,也不能讓老人再挨這麽一下,他挨得起,那老頭兒可挨不起!


    林有手疾眼快,一個飛撲,右手單拳,將那檁條擊飛,那檁條本就已經燒得差不多了,被林有這一拳,打成了幾截!


    海山飛快的帶著老人跳下炕,林有上前就去拉老人的雙手:“我來背!”


    房頂上不時有著火的東西下掉,這時可不是客氣的時候,海山雙手在老人屁股上一托,就幫林有把老人背在背上,林有衝在前,海山在後一手托著老人的屁股,一手托著老人的後腦,幫著林有背好這個手腳根本就無力的老人,兩人也不管著火的苫草像下雨似的下掉,向著門口就衝!


    衝出房門之後,林有迴頭看了一眼後頭的海山,大叫:“老爺子快在地上滾,你身上著了!”


    海山自澆的那桶水急切間不可能均勻,沒澆到水的後背,冒煙竄火苗了!


    海山立馬倒地一滾,把火壓滅,聞著一陣子臭糊味,除了衣服,後腦的頭發,也燎焦了不少。


    一場火災,損失難免,但總算有驚無險,無人傷亡。


    林有在村長家,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林有看那戶被燒家的人家家境可憐,把帶來的食材並家什,並身上帶著的現錢,全送給了那戶人家,村長感念林有人品,帶了林有到自已家,給他衣服,讓他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


    林有謝過村長,說了衣服改日一定奉還,林有走出了村長家,迴到海山家門前,拉馬套轅,心情低落。


    不是因為出任東青龍第一迴出馬,就搞得灰頭土臉沒麵子,而是一場火災,把好好的流水席也攪和了,不但沒為哥兒贏得讚譽,反而又讓人有了埋怨哥兒就是個“災星”的口實!


    最揪心的就是,別說為哥兒求藥了,海山家的門,他都沒能進得去!


    車套好了,林有卻不想走,看著海山家發呆。


    能救哥兒性命的藥,就在裏頭……東西沒到手,他真的,不想就這麽迴去!


    海山家的門開著,院子裏有來求診的外鄉人在走動,海山應該正在醫館裏,給人看病。


    林有把馬,又卸了下來,他不願意就這麽迴去,他要等,等海山給人看完病閑下來,再去求海山。


    林有在爬犁口上坐了下來,一邊留意著海山家的動靜,一邊從路邊抓過一把積雪,捂在右手拳鋒麵上。


    他擊飛著火的檁條,雖然速度快,可拳峰上的皮膚薄,還是燎起了好幾個水泡,這會子,疼得火燒火燎,讓人不淡定,敷上雪,好受一點。


    海山家裏,海山正給來求診的病人看病,石頭的二哥走進診室,在海山耳邊,耳語了幾句。


    海山聽了,略一沉吟,對石頭的二哥道:“請他進來,讓他先到我屋裏坐一會。”


    石頭的二哥,就走出門,對坐在爬犁口子的林有道:“林有兄弟,我東家順天爺,讓你家裏去坐坐,說等忙活完手頭的病人,就幫你看看手上的燙傷。”


    林有大喜過望,跟著石頭的二哥進了院門,就見石頭的娘也在,和趙一春一起,正在廚房忙活,今兒是海山生日,林有估摸她們,正在忙活晚上的酒菜,林有立即不去房裏坐著,而是去廚房,想幫忙。


    趙一春端著女主人的架子:“哎呀,這不用你!海山哥既讓你在他房裏坐著,你就坐著去!你手燙傷了,迴頭要水泡破了,倒不好了!”


    林有被讓到海山的屋裏坐著,炕桌上已經擺上了些冷盤菜和酒,林有剛才已經聽說,今晚石頭的爹娘和趙一春,會在這給海山做生日。


    石頭的二哥請林有上炕坐下,又給倒了一杯茶來,就忙活去了。


    林有豎著耳朵,聽著周遭的動靜,同時,緊張的打量屋裏的擺設。


    林有先是掃了一眼五鬥櫥,哥兒沒和順天爺反目之前,順天爺說過,他給哥兒新配的丸藥,兩大瓶,有百多粒,就在家裏五鬥櫥的最上格,裏頭藍皮麵的套子裏,還放著這些年他給哥兒配丸藥用過的所有方子!


    林有真想跳起身走過去,拉開五鬥櫥的抽屜,看一看!


    可林有還是端坐不動!據虛雲和尚說,五鬥櫥最上格裏,並沒有藥,海山說那藥他早扔了茅坑了!虛雲倒不信海山真的把藥扔茅坑了,他估計藥改放在炕頭鎖著的箱子裏了。


    林有瞥一眼炕頭並排放著的兩口大樟木箱子,箱麵上,摞放著幾條疊得利利整整的被子。兩個箱子,一個有鎖,一個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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