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入黑後,誌遠帶著林有和大魚,悄悄從鄭家後門進入,赴與張氏之約。


    誌遠一身短打扮,狗皮帽子,棉衣棉褲,外罩一件老羊皮坎肩,這是本地人最尋常的打扮,下午他帶人去鬥子嶺踩點,穿的就是這一身。


    而張氏帶著張信義和二虎、五虎,還有張信義找迴來的劉傻子,早早的已經在後門門房裏等著他了。


    為避人耳目,這次密會連小客廳都不去,就在門房裏談,二虎親自把門。


    張氏把手裏捧的一杯熱茶遞給誌遠,一邊關切的問:“善德,你人不舒服麽,臉色不大好啊。”


    邊上的林有,聞言深深的看了誌遠一眼,從鬥子嶺迴程時,他就已經發現,誌遠看上去,有點蔫蔫的,人不大精神,他都害怕,哥兒是不是又要生病了。


    “沒事兒!咱快說正事吧。”誌遠真的有點不舒服,但仍強打起精神。


    門房裏,火盆裏的炭火正旺,幾個人圍著火盆坐定,張信義首先把劉傻子向誌遠介紹,才不過半天的功夫,這劉傻子已經是鄭家的人了,張氏許諾他,隻要這次幹得好,以後鄭家六虎,就是他了。


    誌遠首先問劉傻子:“以前有沒有人,曾經從鬥子嶺後山攻過鬥子嶺?”


    劉傻子搖頭:“我沒聽說過!鬥子嶺人稱小華山,別說從後山攻嶺了,能從後山爬上嶺的人,我都沒聽說過!”


    鬥子嶺的後山,誌遠下午帶人去看了,那山勢,刀劈斧削似的,誌遠第一眼的觀感就是:張信義的腦子進水了,這山壁,猴子都不知能不能上得去,人怎麽爬?!!


    誌遠看一眼張信義:“張大哥,從後山突襲,是你提出來的主意,你對這一帶這麽熟悉,不會不知鬥子嶺的後山有多險峻,你感覺,從後山突襲,行得通?”


    這有質問的意思,張信義愣了一下,心裏有點兒打鼓,指條黑道讓人去冒險的話,可是很不仗義的。


    張信義連忙解釋:“當時,不知鬥子嶺有地道,從前山攻,那是送死,從後山突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而之所以有這個念頭,是因為,我曾經親眼見過一個飛賊,爬上過那山壁!當然,那決不是一般人能爬的,能上去的那個飛賊,輕功可是出了名的!要功夫膽識不到家,別說爬,隻怕看一眼都會腿發軟。”


    “哦?”誌遠的樣子,並不是太驚訝:“那人是從哪裏向上爬的?是不是靠近東邊、有條山縫子那裏?”


    張信義雙眼一亮:“對!就是那!李堂主好眼力!那條山縫,不像別處光滑,應該就是最容易爬的地方。”


    跟著就向眾人說明道:“幾年前,我有一迴路過那裏,碰巧看到‘草上飛’鬼鬼祟祟的在山壁下轉悠,我就躲林子裏,想看看他想幹啥,沒一會就見他把一包東西背在背上,徒手就往山上爬,爬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沒多久人就又下來了,身上那包東西不見了,估摸他是把那上頭,當成是他的藏寶地了,偷搶得來的東西,就悄悄的藏在那上頭。”


    誌遠來了興趣:“這‘草上飛’,還能找到他人嗎?”


    張信義搖頭:“早沒了!這‘草上飛’是個獨行盜,既搶也偷,前年他在哈爾濱趴風的時候,被苦主認出來,報官抓了他,聽說是在牢裏得了急病死的。”


    張信義有點憂心忡忡的問誌遠:“李堂主看,能從那條山縫子那裏上去嗎?這迴成與不成,關鍵就是後山了!”


    然後敘說他緊張後山的理由:“鬥子嶺的地道,山下出口有兩個,一個在山腳,一個厲害,都挖到二裏地外了!但山上的口子,就一個,就在於大個子的虎皮交椅下,那裏是常勝的議事廳,經常有人在不說,聽劉傻子說,交椅下的洞口,用一個鐵蓋子封著,上頭別著鐵栓,要沒人從上頭打開,下麵的人可不好頂開。我尋思,想通過地道突襲,得有人從上麵把蓋子打開,這可就要看李堂主的人,能不能上後山爬上山去,然後想法兒,打開蓋子!”


    “不好頂開?那就不頂唄!”誌遠笑得淘氣:“炸!多搞點**,把那鐵蓋兒帶於大個子,一起炸上天!把常勝的整個議事廳,給他炸平了!”


    鄭家這邊的人,好一會都沒人接茬,張信義在心裏嘀咕:炸,如果把地道炸塌了咋整,上頭於大個子上不上天不知道,自己和弟兄們很可能就要被活埋了。


    上午的相會,對雙方的大致分工有了共識,就是明心堂中的功夫高手多,負責組織後山的突襲,而鄭家這邊,負責從地道突入。


    後山確實險峻,張信義猜想,這是李善德看了後山的山勢,感覺那跟本就不是人能爬的,在鬧情緒呢。


    張信義忙向張氏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張氏趕緊安撫安撫人家的情緒,別談崩了。


    張信義在之前,已經和張氏交過底,想從地道突襲,首先得明心堂的人冒死從後山突襲成功,從上方打開地道蓋子,掩護地道裏的人衝出,明心堂的任務危險又艱巨,得好好巴結人家。


    張氏連忙一臉歉意的對誌遠道:“善德,我知道,那後山,有多險,多難爬——”


    誌遠笑笑擺手,打斷張氏的話:“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吧,多搞**,萬一控不好,地道塌了,那我們埋伏在地道裏的人,不就全完蛋了嗎,不過——”


    誌遠換上一臉嚴肅:“我說用**,而且要從地道裏搞他一個大動靜,是認真的!”


    誌遠看看張氏,張氏雖然是鄭家首腦,但女人家不懂這些,誌遠轉而看向張信義:“所不同的,是地道裏並沒有鄭家的大隊人馬,隻有放炮點炮的人,引線放長些,點了炮就走!我要的,就是大響動,就是要讓常勝的人,一心隻防對手從地道衝出,非如此,不能吸引常勝的注意力!”


    張信義恍然大悟:“你這是,想聲東擊西,掩護大隊人馬,從後山突襲?“


    誌遠輕輕點點頭,端足架子,微笑宣布:“今天下午,我們已經爬到了半山的一個平台,還找到了些東西,應該就是張大哥說的那個草上飛留下的,上山是很不容易,但若有人能先上去拋下繩子,後麵的人,就好上了。從後山突襲,我看,是可行的!”


    “啊?太好了!”張信義和張氏對看一眼,喜出望外之餘,張信義還不忘拍誌遠的馬屁:“大奶奶,我早就說了,草上飛還真不算是個啥,他隻是輕功好,李堂主座下,人才濟濟,比草上飛厲害的人,至少有好幾個,小華山難不住明心堂!”


    “不可掉以輕心!”誌遠正色道:“上去並不容易,而且,那條山縫子,並不到頂!最後幾丈,最難,也最險!目測岩石光滑,就怕到時飛虎爪打上去都抓不牢靠,得準備一些特別的工具!”


    誌遠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攤開給張信義看:“按我畫的這個圖樣,連夜打製出來,要用好鐵,各做兩件,杆子用白蠟杆,每一根都要細挑過,一定要結實好韌性,務必用心,這可人命關天!”


    張信義接過,看了看,讚道:“可鉤可掛,好東西!放心,我迴頭馬上就去弄,打鐵我們家老四在行,要他去盯著,杆子我親自挑!”


    張氏眼見得問題一個一個被解決,救兒有望,不禁心情激動,對誌遠也是真心的感激:“善德啊,要你如此勞心勞力,擔驚負險,我都不知要如何的謝你!”


    誌遠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笑得有些狡黠:“客氣啥啊,再說了,貞姐那麽聰明,要真想謝,自然知道怎麽謝我。”


    張氏臉上的笑容一僵,她知道,誌遠說的是,和李閻王釋仇!


    “既然定了從後山突襲,那鄭家人馬就也歸到後山了,怎麽個調動法,大家再合計合計。”張氏道。


    “好!”誌遠很給麵子的唿應。


    一提到釋仇,張氏就裝糊塗,故意岔開了話題,誌遠也不好意思再提,是自己說的,此次合作,不設條件!但心裏有點兒不舒服,張氏這明顯是對和李閻王釋仇還有抵觸,明心堂幫鄭家都幫到這份上了,竟然還是不給麵子!


    商議既定,臨別,張氏示意誌遠到一邊角落,還有體己話要說。


    誌遠也正有話,要對張氏說,便和張氏,一起走到牆角。其他的所有人,都自動迴避了。


    “這個給你!”張氏從身上,摸出一樣東西,遞給誌遠。


    誌遠一搭眼,張氏手裏托著的,是一條白色繡花絲絹,裏頭似乎包著一個栗子大小的東西。


    誌遠沒伸手去接,男女授受不親,一個女人用自己的手絹包著東西送人,這要搞不好,可會惹一身腥……


    張氏似乎明白了誌遠的顧慮,立即打開絲絹,把裏頭的東西展示給誌遠看:“我聽老五說,你在吃熊膽,又找不到好的,隻有菜膽,腥苦得要別人硬灌你吃。這是金膽,沒那麽難吃。這東西要碰到了才有,我能幫你找到的,眼下就這一個。”


    誌遠心頭一暖,尖著手指,輕輕拿起那隻幹熊膽,托在手心裏,對張氏欠欠身,真誠相謝:“謝謝貞姐。我知道,金膽很難得,家父不知托了多少朋友,才找到兩個,還是他朋友從北平同仁堂的細藥庫裏,用盡麵子硬摳出來的。”


    “用這個包上吧。”張氏遞過那繡花絲絹。


    誌遠把熊膽合在手心裏,微微搖頭:“不用。”


    張氏也不勉強,收迴手:“今天累一天了,早點迴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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