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義帶人追殺李閻王,真正見識到了李閻王閃轉騰挪的功夫,別說逮人了,連見到他人影都不容易,見著了也是一閃而過,往李閻王身上招唿的槍子兒,竟然沒一發能打中他,全都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追著追著,張信義感覺,李閻王之所以還時不時的閃個影子給他們瞧,不是他逃不過,而是想引他們離開明心堂的人,天也快黑盡了,眼見得捕殺李閻王無望,張信義幹脆停止了追擊,帶人迴頭善後。


    迴到城裏,張信義安排三虎對死傷者進行安置處理,派了四虎帶人去追蹤明心堂人員的行蹤,又讓六虎負責帶人去常來大車店滅火,自己則心情沉重的帶著七虎迴鄭家見鄭家的當家人張氏。


    鄭家內宅小套院裏的小客廳裏,張氏臉色陰沉的狠盯著張信義:“跑了?你們不是把常來包圍了嗎?怎麽就讓人家跑了?”


    張信義低眉順眼:“因為……他們有李閻王……”


    “你不是說你有後手,布好了口袋等明心堂的人去鑽,十拿九穩嗎?你的口袋,紙糊的?你他娘的,說破就破了?!”


    張氏開始罵娘了!


    張信義隻覺得嘴裏發苦,半晌,還是那句:“因為……他們有李閻王……”


    “砰”的一聲,張氏拍案而起,氣得滿臉通紅,要不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而邊上還有個老七在,得給老大留點麵子,她直接就已經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張氏指著張信義破口大罵:“廢物!他李閻王是人,你也是人,雙拳還難敵四手呢,李閻王再厲害也架不住人多吧?去打鷹的反被鷹啄瞎了眼,死傷這麽些人,連李閻王的屁都沒撈到,老大,你平時不是很能來事嗎?今兒怎麽就這麽熊了?!孬成這樣,你怎麽不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


    張信義滿臉羞愧,不敢言語。


    張氏坐迴主位上,直喘粗氣,她知道罵人沒用,警示自己要製怒,眼下抓不抓到李閻王還在其次了,關鍵是先把鄭先開找迴來,而自己一介女流,外麵的事,還是要仰仗自己苦心籠絡和豢養的七虎。


    張氏深知,要沒了鄭先開,自己不但要經曆喪子之痛,下半輩子也完了,沒了兒子,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在鄭家立馬就得靠邊站,她這個寡嫂,就得對那個一直受她壓製的鄭家二爺鄭仲璋俯首稱臣,從此仰人鼻息。


    張氏稍稍冷靜,很快就捕捉到了什麽。


    “老大,”張氏轉臉看向張信義,態度已經好多了:“李閻王棘手,明心堂裏可沒多少幹貨,為啥不追殺,不趁機撈他幾個人?”


    “因為人家……確實仁義!大奶奶,李閻王以前是什麽性子,咱都清楚,心忒狠毒,隻為自己不為別人,可他現在,都已經不像是李閻王了,他要是打人眉心而不是打人右臂,咱那十多個傷了右臂的炮手,現在全是死人。十多條人命啊……”


    張信義的眼神兒又活泛起來,張氏如此動問,不是責難他不抓明心堂的人,而是在探究背後的原因,說明張氏已經聞到了味,知道他這麽做是有緣由的。


    張信義上前一小步,正要開口,張氏卻擺了擺手。


    見張信義的眼睛亮了,張氏就知自己的判斷沒錯,先找個事,打發了七虎,然後指指邊上的椅子:“老大,坐下說吧。”


    張信義狐疑的看著張氏,不但沒去坐下,反正湊前緊張的悄聲問道:“大奶奶,老七有問題?”


    “暫時沒有,茲事體大,小心為上!”


    張信義點頭,這充分說明了張氏對自己的信任,不由得更賣力氣,把自己的分析說給張氏聽:“大奶奶,依我看,少爺被綁,和明心堂沒有關係!別說我們搜不到人,都死到臨頭了,李納也沒用這個來乞命,說明人根本就不在他們手裏,另一方麵,李閻王是什麽人,咱都清楚,不傷人命,這應該是李納的授意,李納之所以這麽授意,我估摸著,是他一來是真的想幫李閻王和咱家釋仇,二來,是知道自己被人坑了背了黑鍋,想和大奶奶聯手,一齊把背後坑咱的人打掉,因而才叫李閻王手下留情,想著和大奶奶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所以,你就故意放過明心堂的人,明擺著送給他們一個大人情?”


    “大奶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李納懂,咱們也要懂!李閻王是該死,可我們已經忍了這些年了,再忍忍也沒什麽,眼前,把少爺找迴來,才最要緊,少爺的失蹤,如果這真是……真是那個人所為,他背後有日本人撐腰,可不好耍,咱需要更多的力量。退一步說,這節骨眼上,縱使明心堂不幫忙,也別惹得人家和咱死嗑!”


    張氏深深的看了張信義一眼,他知道張信義嘴裏指的“那個人”是指誰。


    “你也懷疑,這事,是二爺整出來的?”


    鄭仲璋是鄭家的二爺,是主子,是東家,隻是懷疑沒有證據,張信義不敢造次,可想想張氏對自己的知遇之恩,張信義略一猶豫,還是勇敢的應了一聲:“是!原以為明心堂那邊能有少爺的下落,既然那邊沒有,那麽,咱得在家裏,好好的查一查!”


    張氏臉上陰晴不定,家裏有內鬼,自己身邊危機四伏,靜心細思,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張信義是可信的,手一招,把張信義招到跟前,輕聲道:“老五已經查到,今天午飯後,二爺提了個行李箱出門,這麽長,這麽寬,這麽高,如果想往裏頭塞個7歲的孩子,不成問題……”


    “啊?”張信義大瞪著眼:“如果裝在箱子裏,又是由二爺提著,從裏到外,沒人敢問敢攔!”


    張氏沒說話,隻狠抿著嘴唇點頭。


    張信義抽著氣感歎:“如果真是二爺使的壞,再多了水的,再多炮樓也沒用!老五說,炮樓上那麽多雙眼睛,不相信人是被劫翻牆出去的,看來,二爺這頭,十有八九了!”


    張信義急抬眼看著張氏:“大奶奶有沒質問二爺?或是敲敲邊鼓,問二爺提著行李箱,去哪裏了?”


    “沒證沒據的,怎麽質問?”張氏擰著眉:“接下來,要不要敲山震虎,你給分析分析。”


    張氏歎口氣:“不是我縮手縮腳,猶猶豫豫,是這關乎開兒性命!隻要開兒能囫圇迴來,什麽權啊錢啊,我都可以不要!”張氏頓了頓,一臉的悲切:“可惜,這沒人會信,這注定是一場你死我活……”


    張信義心中佩服:“大奶奶,您是明白人!”又問:“老五呢,他腦子好使,要不要敲山震虎,把他找來,咱一起商量。”


    “老五去日本街追查那行李箱的下落去了,他查到,二爺提著箱子到日本街去過,迴來時,手裏的箱子,沒了。”


    “哦?”


    “還有!”張氏臉色一沉:“小心老六!”


    “老六?”張信義又一驚!


    “老大,還記得是誰先推定是明心堂擄了少爺嗎?”


    “是老六!”


    “老五查到,上午,二爺找老六悄悄說過話,而且據磨盤張說,出事後,他受老三差遣,就已經帶人沿院牆外邊跑了一圈,什麽也沒發現,可老六又去外頭走了一遍之後,手裏就有了那飛虎爪。


    張信義想了想,臉色陰沉的點頭:“西邊院牆兩頭,都有炮樓,那麽些眼睛盯著,別說翻牆不容易,想栽贓放下個飛虎抓也不容易,因為隻要有外人走近牆邊,炮樓上都會有人盯著,要栽贓,隻能自己來!夠拚的……”


    張氏一臉的懊惱:“在內院裏的二爺,在西花廊扔下了開兒的一隻鞋,老六在西邊院牆外,‘撿’到了賊人的飛虎爪,咱全是豬腦子,這麽輕易就著被人忽悠著,和明心堂幹了一場大的……害咱從名聲到實力,都大損……”


    張氏說著,眼色陰沉中慢慢帶上了狠……


    張信義也咬牙切齒:“整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方方麵麵的解釋和善後就已經夠讓人焦頭爛額了,和李閻王明心堂的過節,還明了路……這暗虧……”


    張信義找迴五虎,與張氏一起閉門商議,決定破釜沉舟,敲山震虎,先稟明老夫人,然後質問鄭仲璋,把事兒給挑明了,逼鄭仲璋出招!


    當晚,誌遠一行,在離佳木斯差不多十裏的馬家屯一個馬姓農戶家裏歇息。


    這馬姓農戶家底兒厚實,雇有長工,把長工住的屋子,騰給了誌遠等人住,還給燒火做飯,給輕傷的人洗傷口上藥。


    之所以敗走麥城,還不用在野地裏奔突、挨餓受凍,是誌遠他們逃出那巷子穿出林子沒多久,就有個後生拍馬追了上來,那人自稱姓馬,說他家老爺子馬玉川感佩明心堂造福一方,對他們欽佩得很,見他們落了難心中不忍,有心相幫,備了兩架馬拉爬犁,可協助他們去想去的地方,或是送他們到安全之地休息。


    眾人都將信將疑,可誌遠和那後生別有深意的對看了一眼,就毫不猶豫的,命眾人立即就跟著那後生走!


    在佳木斯城裏有很氣派店麵的元隆綢緞莊,老板馬玉川,是受過李熙恩惠的人,李熙掌握的佳木斯鄭家的情報,就來自於馬玉川。


    很快,自行從鄭家追捕中脫身的李閻王,也趕了過來。眾人分乘兩架爬犁,前往十裏外的馬家屯,到那後生的叔叔家先暫住一晚。


    到了地方,誌遠就給馬家的老叔下了跪,央馬家,用爬犁去接了個能治槍傷的大夫來,為受傷的夥伴醫治。


    這一帶匪患猖獗,誰也不保哪天自己就吃了槍子了,能治槍傷的大夫有不少與匪綹暗通款曲,但官家也不追究,是官匪都得討好的人。


    馬家在當地有一定的勢力麵子,還真給拉了這麽一個大夫來。


    受傷的人裏,最輕的是胖子,雖然挨了兩槍,但沒傷筋動骨,一槍擦傷一槍洞穿,包紮後就又生龍活虎了,最慘的是劉季援,屁股上中的一槍子彈陷得很深不說,雙腳腕一片血肉模糊,碎骨看得人心裏直打顫,那大夫說傷太重他沒法治,得拉去哈爾濱的大醫院裏鋸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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