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李熙說,等李熙把誌遠從森田手裏撈出來,就搞立繼,朱厚輝是暗裏眉毛一挑,而誌遠不由的就是一呆。


    誌遠想說什麽,但終究是什麽也沒說,低下了頭。


    李熙若不再稀罕立他為繼,誌遠害怕,因為那表示自己被李熙所拋棄,別說為爹爹脫難了,自己隻怕是眼前的難關都過不去,性命都不保;可李熙說要立繼他,誌遠也害怕,因為他知道,爹爹海山肯定會不高興,而他自己,也從來沒有真的想過要背棄對爹爹的忠誠。


    即使是現在,海山誤會他,把他往死裏打,還說了再不許他姓杜,誌遠仍不想背棄海山,不想背棄杜家,不想真的改姓李。


    誌遠想向李熙表明自己不願意的態度,但終究是說不出口。


    剛才是誰口口聲聲說隻要老師肯出手相助幫爹爹脫難,就願意讓老師立繼為子?


    是自己!


    誌遠真的很羞愧,感覺李熙罵他還真的沒罵錯,把李熙當成是救命稻草不說,還把立繼與否當成是交易的籌碼,想想真是羞死人!


    誌遠在心裏罵自己:杜誌遠,你真的就像老師所說,“麵目可憎”!


    可憎就算了,別再出爾反爾,那就更丟人了!


    急時若抱了佛腳,過後香還是應該燒的,人,不能過橋抽板!


    李熙和誌遠一起,把誌遠要說的“謊言”做了一番推敲改動,然後李熙就給森田貞男打了電話,然後按森田要求,用車把誌遠送去治安部刑偵科的牢房先行關押。


    送走誌遠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李熙帶著朱厚輝才從三進迴到二進,還沒迴房休息,林有忽然追來,告訴李熙,他發現剛才客房尿桶裏的尿,顏色竟然是豬肝色的!


    誌遠在尿血!不用說,海山在他腰子上踢的那一腳,內傷遠比想象的嚴重,腎髒有裂傷!


    李熙聽了,臉都有點白,打發了林有,也不迴房睡,坐在書房沙發裏,雙手交疊放在文明棍的棍頭上,低著頭,很久都沒說話。


    朱厚輝在邊上陪著站了好一會,忍不住勸道:“東翁,去休息吧。人都已經送走了,隻能聽天由命了!”


    李熙沒動。


    好一會,才幽幽的道:“我要是知道善德在尿血,是不會讓他去的。”


    朱厚輝聽了,心下淒涼,果然哥兒之所以成行,是東翁的“讓”。當哥兒拒絕去英國,拚死也要李熙把自己扭送給森田時,東翁心裏是暗暗稱心的吧。


    東翁雖然沒有慫恿和逼迫哥兒去冒險,但卻默許了。


    其中的原因,朱厚輝心裏明白,因為送哥兒去英國,哥兒人失蹤了,東翁必受連累,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以後在日本人那裏,不但會失去信任,還會被懷疑。而把哥兒送去森田那裏“自首”,李熙就是大義滅親,任是誰也休想再利用慶文秀案,來威脅李熙和李家。


    李熙從沙發上突然站起:“厚輝,梁醫生是小趙開車送迴家的?”


    “是!這會子,可能已經到家了吧。”


    “我們現在去找他,讓他給善德開能止血的藥,給善德送去。”


    “啊?”朱厚輝大吃一驚:“現在?不好吧?才大義滅親把人送進去!”


    李熙兩眼一瞪:“滅你個屁!沒定罪之前,他還是我的兒子!老子給兒子送藥,天經地義!熱車去!”


    朱厚輝痛快的答應:“是!”


    又勸李熙:“這麽晚了,東翁你就別去了,我去就行了。”


    李熙搖頭:“你進不去治安部的牢房,得我親自去!腎為先天之本,諸髒全賴腎髒溫之濡之,孩子本就身體不好,如今還肺腎兩傷,這拖不得!不說了,快熱車去!”


    東翁仍以哥兒為念!朱厚輝心頭一暖,再不廢話,趕緊就跑了出去。


    朱厚輝把思緒拉了迴來。


    哥兒被關進牢裏幾天了,東翁每天下班迴家前,都會去看哥兒,那地方朱厚輝進不去,聽東翁說,哥兒肯定已受過長時間的審訊,人的精神越來越差,黑眼圈子比眼睛都大,唯一的好消息是不知是森田太忙還沒能顧得上,還是日本人多少還給東翁麵子,還沒對哥兒動大刑。


    可李熙在森田身邊的內線,剛才緊急通知說,森田對哥兒親自動手了,用的是電刑,哥兒快頂不住了。


    讓朱厚輝意外的是,李熙竟然說:“頂不住?頂不住也得他自己頂,這是他自找的!”


    朱厚輝是既無言以對,也心下老大的不忍。


    忍不住就勸李熙道:“我們還是去看看吧,去晚了隻怕要出大事,哥兒那小身板,要頂不住了,身子垮了東翁心疼,真招認了東翁頭痛……”


    “別說了!”李熙狠厲的瞪他一眼:“我不比你心疼善德?!你就不想想,我們平時,都是下了班去看他,那邊一動大刑,我們這邊就急匆匆的趕過去,你是生怕森田不知道我們在他身邊有人?!”


    朱厚輝心一凜,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東翁……我錯了……是我一時暈頭了!”朱厚輝忙不迭的認錯道歉。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鎮定!不但不能現在就衝過去,這會子,還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能在這裏捱著,什麽都不能現在就做,不能托請,不能咆哮,得等見了人,才能發作……”


    李熙說完,深深的看了朱厚輝一眼,語氣和緩了一些:“無事常如有事時提防,才可以彌意外之變;有事常如無事時鎮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森田善於推理,敏感多疑,我們踩錯一個腳窩子,就有可能萬劫不複!要謹防他釣魚!”


    李熙抬腕看表,臉色極之陰沉:“還有一小時……”


    還有一個小時!


    太長了!


    孩子在森田那個陰損至極的王八蛋手裏,這一個小時,可怎麽捱啊……


    李熙痛苦的閉上了眼,電刑!最痛、最難忍、最容易讓人崩潰,森田貞男為的不隻是破案,還成心的是想要自己的好看吧,如果不是多年前自己曾和森田有過嫌隙,或者孩子能少受些苦……


    別說一小時,誌遠此時,隻感覺一秒鍾都再捱不下去了。


    誌遠半坐著被綁在刑凳上,胸前的衣服上,粘滿他的嘔吐物,下身被脫光,身下是他受電刑失禁的大小便。


    過電時,全身細胞都在發脹、刺痛,好似被火燒著,七竅內都要噴出火焰來,身體劇烈抖動,從開始的撕心裂肺可著嗓子的狂叫,到現在慘叫聲已是忽起忽落。


    誌遠已經被電了三迴。


    頭兩迴,斷電後雖然肌肉還是痙攣巨痛,但意識還是清醒的,還能不住地求饒、求死,現在斷電後,已經連求饒都不會了,除了喘氣和**,就是不住的嘔吐,感覺人極難受,整個人就象是快被火烤幹烤死了,卻偏偏還沒能暈過去。


    能暈過去,是幸福的,誌遠隻恨自己身體為什麽不更弱一些,爹爹為什麽不把他打得更傷一些,好讓自己能容易暈過去;能死,或者也是幸福的,誌遠不願意咬舌自盡,兩父子一條命,爹爹曾經對他說過:“你敢輕命,就是害你老爹”!可電刑真的太痛苦,受刑時誌遠就忍不住嚎著求死,他是真的想有人能把他的頭給砍下來,他太渴望解脫了。


    誌遠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在他心裏,此時隻剩下一個執念:決不讓爹爹入森田的眼!


    不管森田如何軟硬兼施,都決不能鬆口!


    森田又一次彎下腰,盯著誌遠的臉:“現在,想說實話了嗎?”


    森田這話,今天已經問了很多次了。


    森田的臉,入誌遠眼裏,也已經是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但誌遠還知道,這是讓他生不如死的森田!是包藏禍心的森田!


    誌遠嘴唇哆嗦著,也還是那句迴答:“我……說的,是……實話……”


    森田殘酷的一笑:“那就再來,我很渴望從你身上,聞到烤肉的香味,你現在,真是臭死了。”


    森田說完,直起身,輕鬆的吹了下口哨,笑著對誌遠說:“憑我的經驗,最多再來一兩次,我就能聽到我想聽的真話了,信不信?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森田轉身向邊上的一個手下揮了揮手,那個手下左手按著一部手搖電話機,右手握著搖柄。


    “不——”誌遠驚恐絕望又無力的叫著,他知道那人隻要一搖動手柄,那種能讓人發瘋的極度痛苦就會再來。


    “我說的真的是實話啊!”誌遠哭叫,森田才不管他,手向下一揮,他那手下就開始再次搖動那電話機,隨著手柄搖速的加快,誌遠不由自主地痙攣抖動,發出厲聲的慘叫。


    刑訊室外忽然一陣吵雜!


    “停!”森田忽然叫道,他那手下停止了搖動,不解的看著森田,時間還沒到,怎麽這迴這麽快就叫停了呢。


    就見森田飛快的拿起之前從犯人身上剝下的一件外套,展開蓋在了犯人的腰胯部。


    這是幹什麽啊?森田那手下正自納悶,跟著就見隨著爭執勸阻的聲音,有一個人,闖了進來。


    闖進來的人,是李熙。


    森田的手下們,知道他們的頭兒,剛才為啥那麽緊張了,敢情人家的老爸,來找兒子了。


    森田蠻橫的伸手一攔李熙:“李部長,請你立即出去,不要幹擾我們的工作。”


    李熙氣定神閑的撣了撣剛才在進門時被人拉扯過的西裝,臉上似笑非笑的對森田道:“森田課長,我能進到這裏,是因為我好象,不隻是個部長。”


    森田的嘴角抽了抽,沒說話,若李熙隻是個部長,他敢把李熙立即叉出去,可偏偏李熙在組織內還有一重高級顧問的身份,官階甚至比他還要高兩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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