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遠被李閻王感動了,問李閻王如果教授林有和大魚槍法,要什麽禮物,明言不願意白承李閻王的情,如果李閻王不肯收他的禮,那他寧願兩人從此再無瓜葛。


    李閻王大笑。說當初他打上門來,不就是因為他最愛和林有、大魚打架過招,而熙德堂收了二人,林有和大魚再沒功夫陪他打架玩了?


    “哥兒,你讓他倆跟我進山,那不就是天天有架打了?這已經就是最好的大禮!”


    誌遠拗不過,隻得隨他。讓林有把大魚也叫了來,一起商量,因次日是禮拜天,熙德堂要在萬壽寺做善事,雙方約定,明天善事結束,林有和大魚就隨李閻王進山,他們二人功底好,一周足矣,下周六誌遠放假的時候,他們也迴到長春。


    送走了誌遠,李閻王興致高昂,在一樓林有和胖子的房間裏,甩了自己的外套,穿上誌遠送他的黑色長皮衣,搔首弄姿,邊不停的變換著造型耍酷,邊向在屋裏的林有、大魚和胖子,得意洋洋的問:“咋樣?帥吧?”


    “帥!帥氣!”胖子立即就給李閻王捧臭腳,生怕慢個一星半點,李閻王又揍他!


    大魚瞥李閻王一眼,那皮衣用的是上好的綿羊皮,柔軟細膩,隨著李閻王的動作,光感流動,可大魚不是胖子,不用怕李閻王,且在三人之中,他和李閻王的關係是最微妙的,在李閻王猖狂時,他和林有一樣,對他橫眉冷對,但他也比林有更體諒李閻王的處境,正是有他的維係,李閻王才把他和林有,當成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大魚對李閻王是比較隨便的,偶爾也戲謔上個幾句。


    大魚故意不屑的一撇嘴:“帥氣個屁,明明是匪氣!”


    李閻王不滿的哼了一聲,轉而看向林有:“有哥,你說,你最公正了!這皮衣我穿得帥不?”


    林有開櫃拿出一個湯婆子,抱在懷裏,瞅李閻王一眼:“還行吧!”


    李閻王覺得不過癮,堵著林有非要招惹他:“啥叫還行?明明帥呆了!還威風八麵的!”


    林有看李閻王一眼,冷曬道:“沒看出來!自打見過哥兒,覺得哥兒就算是穿麻袋片子也漂亮,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再看別人,哪怕是李閻王穿龍袍,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李少堂的臉上的笑容倏的就收了,和林有對看一眼,無疑,自己之前在樓上客房和哥兒的對話,站在門外的林有全聽去了,他這是怪自己調戲哥兒,還是什麽?


    李少堂是風月場裏的老手,心裏忽然就是一動,看林有的眼光,也複雜起來。


    坐在炕上的大魚聽了,眼光在林李二人臉上掃過,這話聽上去別扭,裏頭肯定有緣故,他不擔心李少堂,但他擔心林有,林有是他最好的鐵哥們,旁觀者清,他怕林有掉坑裏,作繭自縛。


    李少堂如今也當林有是朋友,一樣為林有擔心,他想起那一迴他擄了誌遠,他用槍頂著誌遠的腦袋,可自己也肋下一痛,誌遠雖然受了重傷,可他那柄銀光閃閃的匕首,還是無聲無息的就抵在了他的肋下!更讓李少堂難忘的是,當時誌遠那雙帶著敵意和冷酷的眼睛!


    李少堂深深的看一眼林有,感覺有必要敲敲邊鼓,就拿自己說事,道:“嗬,我在房裏和哥兒說的話,有哥聽到了啊,我那隻是和哥兒逗樂子,沒有冒犯哥兒的意思。我呢,別看我嘴上花花,那也就是過過嘴癮,我心裏明鏡似的,哥兒救過我,而報恩,有忠心就夠了,不能再有別的心,因為若有別的心,哥兒會炸毛的,到頭來,苦的是自己。”


    這話,大大出乎林有的意料!


    自己冷言冷語,李閻王沒有勃然大怒,甚至沒有作色,他那番話裏隱藏的好意,林有也體會到了,這李閻王確實變了很多,林有臉上現出微笑:“報恩有忠心就夠了,是這個理,這話倒是說得地道!”


    李少堂舒了一口氣,這說明林有聽明白了,還領他的情。而大魚則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這至少說明,有哥明白那個坑,是不可入的。


    李少堂看一眼林有懷裏抱著的湯婆子,態度友好的側身讓道,還誇林有:“有哥這是要給哥兒送湯婆子去?今天雖然不是很冷,但哥兒受了傷昌了漿子,傷後氣弱,還是有哥想得周到!”


    李少堂這可不是拍林有馬屁,而是他真心的對林有心服,哥兒身子不好是個“冰腳丫”,住的地方聽說還是西洋式的,睡的是床而不是炕,有個湯婆子暖腳,容易入睡。他佩服林有對哥兒照顧的細心周到。


    林有人本就寬厚,何況人家李閻王都賠情說好話了,林有放軟了腔調道:“你剛才不是吵著說,難得我們三人又天天有架好打了,要喝幾杯嗎,等著,我去炸點花生米,炒盤子雞蛋,咱哥幾個喝幾杯,算是吃夜宵!”


    “好啊!”李少堂立即附和。


    林有走後,大魚把李少堂讓上炕,趁胖子去灶間生火的檔兒,用手肘碰碰李少堂:“難得你小子,倒還真當有哥是朋友,多謝!”


    幾乎是同時,長春通貝路的一處大雜院二樓的一個房間裏,也有三個人在炕上圍著炕桌,在吃著他們的簡單的晚飯。


    這處大雜院原是一個地主在城裏的房產,磚木結構,除了大門,正房廂房全是兩層,後來那地主破落了,便把房間出租,趕上長春城變了“首都”,大量外地人湧入,房子雖然因失修有些破敗,但房租便宜,幾十個房間全都租出去了,整個院子比大車店還雜亂。


    尋常人不會半夜三更的才吃晚飯。


    而這三個人,也確實不尋常。


    這三個人,其中兩個短打扮的,是被當局通緝了大半年仍未抓到的通緝犯,一個是慶三爺慶文秀,一個是慶三爺的得力助手土豆。九一八事變後,他們倆公開組織援馬團,自帶槍馬,參加江橋抗戰,江橋抗戰失敗後,仍追隨馬占山抗日,直到馬占山被日軍打敗退入蘇聯才迴到奉天,又拒不自首,武力抗捕,成了通緝犯。從奉天逃脫之後,沒人知道他們藏身在哪裏。


    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個穿灰布長衫的人,身材魁梧,儀表英俊,一雙眼睛更是忽悠忽悠的有神,這是慶三爺的好兄弟、誌遠的爹、大名鼎鼎的順天菩薩杜海山!


    杜海山不是進關去看他的師傅了嗎?竟然在長春?!


    海山從來沒有離棄過他的好兄弟!


    當初,海山也帶了幾個他當掌櫃的磨坊裏的工人,隨慶三爺參加了江橋抗戰,所不同的是他很低調,以看朋友為由離開渾河堡,他得考慮當時還在日本留學的孩子誌遠。


    江橋抗戰失敗後,馬占山向日本人“詐降”,當了日本人的大官,慶三爺不明就裏,把馬占山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這時李熙派朱厚輝找到了他們,說可以帶他們安全的離開齊齊哈爾,慶三爺和土豆因為旗子扯得太大,不敢貿然迴奉天,留在齊齊哈爾外圍等動靜,而海山,迴到了奉天。


    之後馬占山又反水,重新樹起了抗日的大旗,慶三爺就帶上他的人,到海倫參加抗日軍,抗日軍敗退出國時,慶三爺和幾個原來他商團裏的人,沒有跟著馬占山去蘇聯,而是潛迴了奉天。


    在奉天,慶三爺和土豆他們打死了幾個來抓捕他們的特務和警察,從此開始東躲西藏、有機會就崩他一個日本鬼子的日子,隻是這種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特務們的鼻子比狗還靈,到處查國民手帳,他們開始時是四個人,如今隻剩下他和土豆,那兩個兄弟,已經折在了日本特務的手裏。


    最近當局更是在搞什麽“大檢舉”,搞得他們天天如履薄冰。


    海山一直和慶三爺有聯係,暗裏接濟,他這次以探望病重的師傅為名,讓誌遠請李熙幫忙搞了個出國通行證,並不是入關看望師傅,而是入關去找人找關係,為的是設法把慶三爺和土豆,安全的送出關去,關外真的是沒法再呆下去了。


    海山千辛萬苦,和原慶三爺的好朋友、東北軍的李旅長接上了關係,拿到了入關的秘密通道,可原來隱藏在奉天周邊的慶三爺和土豆,得知海山和李旅長接上關係後,卻不等海山從關內迴來,就自己來了長春!


    慶三爺的理由很簡單,張學良就不是個有尿性的,都盼了他一年了,他打迴老家了嗎?出了關投了東北軍的李旅長,性命是無憂了,可還能幹啥?!


    所以,他要到長春來,幹一票大的!親自為他那些死去的兄弟報仇!


    他非要做完這票,才肯入關!


    而土豆,竟然也和慶三爺一個心思,雖然他最心服的,是海山。


    之所以這麽晚才吃晚飯,是因為海山才找到他們,而慶三爺和土豆之前,一直在外頭轉悠,特別是老道台衙門附近,這年的3月9日,清朝廢帝溥儀被關東軍接到長春,就是在道台衙門內舉行了“就職典禮”,任偽滿洲國“執政”。典禮之後,溥儀在這裏隻待了24天就搬走了。現在這裏是偽國的“國務院”。


    慶三爺和土豆想幹的這一票大的,就是刺殺一個偽國的大人物!他們原來的目標,是在江橋抗戰中為日本人當鷹犬的大漢奸張海鵬,張海鵬胡子出身,原是奉係軍閥張作霖的結拜兄弟,為奉係元老之一,投降日本人之後,在江橋之戰中帶領所部對抗日軍窮追猛打,那個狠,好象他壓根就不是中國人,日本人才是他親爹!


    張海鵬現職參議府參議,平時要去道台街門那裏上班,本是衝著張海鵬去的,可今天,慶三爺和土豆看到好象“國務院”裏這兩天有什麽會在開,來了好多大官,慶三爺和土豆打探到的消息,這些大官裏頭,不僅有滿鐵總裁內田康哉,甚至還有在江橋抗戰中和他們血拚過的鈴木旅團的鈴木少將!


    慶三爺的心立即就大了,如果能把鈴木幹掉,那可比幹掉張海鵬有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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