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牙漢子說完,呲著一口煙屎牙,保持著哈腰的姿勢,等著禿頭的反應,期待禿頭的誇獎。


    禿頭卻沒有說話,而是眯著眼,瞅著他。


    給禿頭捶腿的那個壯漢,倒是忍不住,瞟了煙牙好幾眼。


    煙牙把那孩子說得如此之美,撩起了他的興趣。


    可煙牙就是個忽悠貨,到他嘴裏,醜八怪都能成天仙。


    壯漢一邊捶,一邊轉頭看著煙牙,冷哼了一聲,不相信的道:“哼!你個忽悠貨!真的有那麽好?你小子不會是因為沒找到大魚,怕迴來老爺子抽你,就拿個孩子來頂缸湊數吧?”


    “瞧二哥您說的!”煙牙顯然不但怕禿頭,且連這個壯漢也不敢得罪,笑著保證道:“就算借我水缸那麽大的一個膽子,我忽悠天忽悠地,也不敢忽悠老爺子啊。”


    “哼!”這時禿頭發話了:“我諒你也不敢!”


    “絕不敢,絕不敢!”煙牙哈著腰,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禿頭把架在桌子上的腿收了迴來,手一揮,那四男一女,立即起身,在他邊上站成一排,垂手聽令。


    禿頭看他們一眼,不疾不徐的開口:“按老四說的,這渾何堡,就值得去走一趟。老四,你今天去,可有人疑心?”


    煙牙立即迴到:“沒有!按老爺子的妙計,我說我是城裏防疫所,指派了給他們村送生石灰的,沒人疑我,他們村裏的頭頭,還叫人給我又是端茶,又是遞煙的。”


    “很好!明兒,你還挑石灰去送,我呢,就裝是防疫所下去宣講霍亂防治的人員,和你一起去轉轉。其它人,在村外找個地方藏好了,等我的號令!”禿頭道。


    “老爺子!”那被稱為二哥的壯漢,阿諛的道:“殺雞哪用牛刀啊,您老隻管在這城裏歇著,我和老四去轉轉,小孩子,還不好騙?找個他落單的時候,或騙到個沒人的地方,麻包袋蒙頭一扣,大車上一扔,走人就是了,直接來硬的,還勞老爺子出馬,這麽麻煩?”


    那壯漢這麽說,一來是奉承禿頭,二來是聽煙牙說那孩子那麽美,有點心癢癢,如果真有以前那個飛雲那麽漂亮的孩子,那麽就會留來賣高價,他就隻有流口水的份了,但如果先過他的手,嘿嘿……


    禿頭瞅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背著手在桌邊踱步,踱了幾步,停下來,伸手在桌上隻輕輕一掃,就見桌上的黃銅火鍋就飛了起來,激射而出,“咣當”一下,砸在了那壯漢的頭上。


    火鍋的力道不小,那壯漢雖然五大三粗,仍被砸得後退踉蹌了一步,雖然練過排打的功夫,頭上還是立馬起了個包!


    火鍋裏的湯湯水水灑了一臉一身,也不敢伸手去抹,趕緊上前一步,和那幾人並排站好了,聽禿頭的訓。


    禿頭鄙夷掃了他一眼,不屑且恨恨的罵道:“媽了個巴子的,二棒槌就是二棒槌,跟了老子這麽久,還他媽的傻了巴急的!啥時你才能長點腦子?!你要不是我親侄子,早他媽的賞你紅毛丹吃了!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我不知道?!早晚有一天,老子閹了你!”


    禿頭哼了一聲,繼續繞著桌子背著手踱步,邊踱步邊道:“再說了,這裏是什麽地方?奉天!差不多就是天子腳下,那麽好來硬的?而且——”


    禿子停下腳步,掃視一下那四男一女,長出一口氣:“渾河堡啥地方啊,渾河堡可有一個名人——順天!硬來動粗?有腦子沒?”


    “老爺子,順天這人,我也仔細打聽過,不知出自哪家的門下,但應該不是關外的路數——關外,有幾個功夫過硬的,咱都知道!他的功夫,應該不弱,但若和老爺子比起來,我敢說他不是老爺子的對手,咱用得著怕他?!”


    說話的是那四男一女五人中,排頭的一個,年紀約三十歲上下,不像別人都是短打扮,而是穿了一件灰色府綢長衫,模樣別的不突出,一雙眼睛微微上翹,帶著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傲氣。


    “怕他?”禿頭的眼光霍的一抬:“聽說,他在三江好時露過一手,把一根柳條,片成片圍了一朵牡丹花,哼,雕蟲小技,也就唬唬外行,我會怕他?!老子二十多年前就名震關東了,那時,他還穿著開襠褲呢!”


    “就是啊!那老爺子,怎麽還那麽給他臉,親自去渾河堡打探?交我們去做也就完了。”那長衫男人似乎對順天,很有點不服氣。


    “你懂什麽!”禿頭對這個穿長衫的,也是不客氣的厲聲嗬斥:“順天‘一人清一綹,五天滅三江’不但如此,關外江湖上,竟然沒人知道他的來路,這樣的人,簡單嗎?和你們說了多少次,少爭閑氣,啥也比不上悶聲發大財實惠!不管他功夫如何,是不是我的對手,對他,咱都要小心,能不惹就不惹!”


    說著還特別的瞪了那個穿長衫的一眼:“特別是你!別成天想著什麽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能打趴順天你就出名了?我告訴你,咱既然做的是昧了良心的買賣,上上之策就是既不被人知,也不被人見!”


    那個穿長衫的隻能趕緊低頭應道:“是!”


    他可不想禿頭再衝著他來,不然說著說著氣大了,拿起桌子上什麽菜盤子往他腦門上一扣,那可就和二棒槌一樣,要在師弟師妹們麵前,出乖露醜了。


    禿頭是他們五人的師傅,原名古成義,外號古蠍子,在關外,說起古成義默默無聞,但說起古蠍子,卻是大名鼎鼎。


    古成義,盜墓出身,為人極為狠毒,年輕時盜墓,為了墓裏的東西,多次殘殺同夥,江湖上人稱古蠍子,到後來,江湖上隻知有古蠍子而幾乎無人知道有古成義。


    他少時曾經在奉天千山,拜無量觀的一個老道為師,學過武術和奇門遁甲術,二十多歲時以古蠍子之名,去熱河,挑戰並戰勝了當時的螳螂拳高手王百達,這讓他一戰成名。


    由於盜墓時殺人太多,罪證如山,苦主告官,官方懸賞捉拿,兼在盜墓行名聲太臭,無人敢跟他再合作,古蠍子便離了盜墓行,居無定所的四處流竄,轉做起比盜墓更陰毒的營生起來。


    這些營生包括,拐賣甚至是強擄兒童,把兒童弄殘後行乞,仙人跳,拆白黨,移死入門等等。


    在古蠍子跟前站成一排聽他訓斥的這四男一女,就是他的幫兇,也是他的“徒弟”。


    那個穿長衫的,綽號黑心虎,是古蠍子的大徒弟,也是他的遠房侄子,在五人當中,武功最好。成天想以武功做一件長臉的事,總想著出名。


    二徒弟就是那個壯漢,是古蠍子嫡親的侄子,綽號“二棒槌”,好色,還男女通吃,特別喜歡淫狎孌童。武功一般,但有一身蠻力。


    三徒弟二十出頭,油頭粉麵,綽號“賽潘安”,專門負責以色相行騙或敲詐富家女眷,武功在五人當中最差,隻會幾下花拳繡腿。和古蠍子沒有親戚關係。


    四徒弟就是那煙牙漢子,綽號“煙牙”,善於化妝,探聽消息,也會些武功。和古蠍子也沒有親戚關係。沒親戚關係地位就低下,所以對於“二棒槌”,他也不敢得罪。


    五徒弟就是那個女的,古蠍子親哥哥的女兒,即他的親侄女,名叫韓萱,會武功,是專門玩仙人跳的“餌”。


    古蠍子還有四個徒孫,皆是他的親戚,但由於機變不足,上不得台麵,隻作看守用,古蠍子認為他們沒資格拜自己為師,就將他們掛在大徒弟黑心虎名下,專職看管拐賣或是強擄來的兒童。


    第二天一早,這六人就離了奉天城,分拔兒向渾河堡出發。


    煙牙挑著生石灰擔子。


    而古蠍子,經煙牙幫他化妝,戴著假發,頭也不禿了,花白的眉毛胡須也染成了黑色,灰布長衫,還架個銀邊眼鏡兒,背個布書包,一副斯文小職員的模樣。


    到了村裏,由於煙牙昨天來過,熟門熟路的就來到村公所。


    村裏的頭頭腦腦們,見是昨天送生石灰的煙牙帶來的人,一點也不疑心,信了古蠍子就是城裏防疫所的人,接了古蠍子給的一疊子防治霍亂的傳單,還把村裏病人的情況向古蠍子說道,希望防疫所能幫忙代買到玉樞丹。


    古蠍子聽完滿口應承,然後就說要到村裏各處看看,好迴去匯報。


    村長等人自不相疑,還指派了人帶著去村裏各處瞧瞧。


    古蠍子跟著那人還沒走出門,迎麵就見兩個孩子走進了村公所,那兩個孩子,大的那一個身坯強壯,濃眉大眼,約十四五歲,小的那一個,十歲上下,五官精致,靈氣逼人。


    古蠍子隻看了一眼,就看向煙牙,果然煙牙微一點頭,古蠍子就知道,這個小的孩子,就是他們今天來這裏,要找的那個目標!


    “村長!”那個大孩子進門就嚷嚷:“遠子找到法子了,能讓咱村的人不再得病!”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少來添亂!”村長根本不相信,小屁孩子,能有這麽大的能水?


    古蠍子故意慢下腳步,留在門邊,聽他們說事。


    “村長,咱村現在得過病的,已經有四十七個人,可是,村東和村尾,共有四十八戶,卻沒有一戶有人得病,村長,你不覺得奇怪嗎?”誌遠道。


    “啊?呃……”村長一下子愣了愣,想想,是啊,還真是這樣。


    村長和幾個頭頭腦腦們互相看看,就有人對村長說:“真是這樣啊,這裏頭有古怪!”


    “沒什麽古怪,是因為,井!”誌遠說道,聲音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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