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禿頭瞅著海山,陰笑著問:“順天,老杜頭呢?是不是有人把他帶出去了?是慶三爺吧?” 大禿頭是不會主動與慶三爺開火,但開不開火是一迴事,真相還是要知道的,知道真相才好定自己怎麽對待慶三爺。


    海山的心裏一凜,沒有說話,事情的進展和他原設想的大不一樣,他要時間理理思緒。


    有一點是肯定的,他不能壞了朋友,不能讓大禿頭懷疑慶三爺,慶三爺昨晚就曾經對他說過,感覺海山的計劃有點玄乎,建議海山帶上孩子和他一起走,由他向大禿頭提出,就說聽順天說大當家的讓他明天拔香頭子了,那不如我今晚就帶他走吧。


    可海山死活不同意,這樣不合規矩,大禿頭萬一不同意的話,反而會起了疑心,這樣就有可能連慶三爺都走不了了,更別說自己的爹了!


    如果讓大禿頭坐實慶三爺是幫自己的人,那慶三爺從此就沒安逸日子過了,他固然有商團,大禿頭沒法一口吃了他,但他在各地的生意必受三江好的襲擾,他不能這麽壞了朋友。


    “大當家,這事和慶三爺可沒關係!按阿牛說的,慶三爺走的時候,老杜頭還在院子裏,甩瓤子呢(土匪黑話,甩瓤子就是拉大便)!”海山道。


    大禿頭瞪一眼海山,他已經不耐煩了。


    “油鹽不進是吧,好,老子也不問了,你糊弄當家,打暈阿牛,私放秧子,阿牛、十三幺就是人證!律在槍決!”


    大禿頭聲色俱厲,殺氣騰騰的下令:“斃了!”


    海山立即大叫:“大當家,請容我再說一句話!”


    “有屁就放!求饒就省省吧!”大禿頭一臉輕蔑,還有就是一種完全占著上風的優越感。


    海山臉有點白,剛才青天柱差點就勾火了,想想都一頭汗,海山深吸一口氣,然後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了一句:“大當家,殺我之前,你怎麽不想想,二當家哪去了?”


    這話果然有效,大禿頭怔怔的看著海山,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沒人敢說話,世界突然間就安靜了。


    大禿頭心裏暗暗在發冷,這場好戲,開場時,他的兒子,也就是綹子裏的二當家不在場,是正常的,因為他交待了兒子,在大門和四角炮樓加強警戒,兒子要去布置巡查,可這裏都熱鬧了這半天了,兒子還不來,確實不對勁。


    大禿頭死盯著海山,海山眼光裏不再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自信和傲氣。


    大禿頭猛地迴頭,喝問剛才負責帶人在綹子裏大搜查的親信崽子:“你們剛才,看到二當家沒?”


    那崽子立即迴答:“沒有!”略一頓,又補充道:全綹子各處都搜了,從頭到尾,各屋各處,真的沒見過二當家!


    大禿頭轉頭看著海山,那惡狠狠的眼神任誰看了都害怕,大禿頭慢慢走到青天柱身邊,右手包著青天柱端著槍的手,慢慢的往下按,直到對準海山的搶口指著地板。


    “順天,知道我這是啥意思嗎?”大禿頭似笑非笑的問。


    海山竟然也似笑非笑:“是不打算給我個快的,要慢慢折騰我,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意思。”


    大禿頭盯著海山,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聰明!”


    大禿頭勾勾手指頭,把全升勾到身邊,從他腰帶上,伸手拔了全升鞭秧子的三角鞭,雙手抻了抻鞭子,然後突然狠狠的向捆在柱子上的海山抽去,立馬,鮮血就從海山身上飛濺開來。


    三鞭下來,海山已經渾身浴血,大禿頭也因用力過猛喘著粗氣。


    大禿頭邊喘粗氣,邊咬牙切齒的指著海山痛罵:“你以為我會問你我兒子在哪?想用我兒子的命換你的賤命?!你想得美!有你受的,你就是生鐵我也給你打熟了!我不急!咱慢慢玩,我等著你,等著你自己來告訴我我兒子在哪!我兒子沒事就好,要有事——”


    “我保證你三個月之內死不了!”大禿頭伸手捏著海山的下頜,手上下著死力,海山被捏得嘴都變歪了。


    海山甩一甩頭,把從頭上滴落糊著眼睛的血水甩開,卻甩不開大禿頭捏著他下頜的手,但他仍能冷森森的把話說出來:“大當家的,你聽清楚了,不但是二當家,你在劉家屯的全家,帶一個管家一個丫頭,共21口人,都在我手裏,誰他媽的敢再碰我一下,我保證你死的時候,連一個送你終的人都沒有!”


    劉家屯,21口人……


    大禿頭死盯著海山,心驚了,海山的樣子不象是吹牛皮說大話,雖血汙滿身衣衫不整,甚至嘴形歪斜,卻仍有著一股子懾人的氣勢。


    “你很會唬人。”大禿頭嘴還很硬,可心開始發虛,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鬆了鬆。


    “哼,我是會唬人,大當家當了多年的土匪,攢下百萬家財,可惜啊,你家東廂地底密室的鑰匙,現在卻在我的手裏!今天順我便罷,不順我,大不了我死,可大當家的除了沒人送終,你積攢的那些個不義之財,再沒一個鏰子兒是你的!”


    匪首一般會將家人隱藏得很好,大禿頭甚至將一家子秘密遷到滿鐵鐵路附屬地,綹子裏除了他兒子,沒人知道他的家在哪。


    可海山言之鑿鑿,讓人不能不心驚!大禿頭打個冷噤,隻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捏著他的脖子,且越捏越緊,讓人喘不上氣來。


    他的一家子,他的老婆兒子孫子孫女們。


    他辛苦多年積攢的錢財,為了這些錢財,殺了多少人,費了多少心機,甚至是挖空心思,串通二櫃糧台等人,私吞綹產。


    大櫃私吞綹產,按律律在槍決。


    捏著海山下頜的手不由的慢慢鬆開了。


    可突然,海山的下頜再次被大禿頭捏緊,大禿頭的臉都快貼上他的臉了,如此近的距離,大禿頭的臉顯得格外的猙獰。


    “你以為我會被你唬住?!”大禿頭什麽風浪沒見過,海山這些天就沒離開過綹子,而如果家裏真的出了事,多少會有消息傳送到他這裏來。大名鼎鼎的三江好大當家,豈是那麽容易被人唬住的!


    海山的嘴形又捏歪了,卻怎麽也掩不住嘴角的那一絲嘲諷:“是不是唬人,大當家伸手進我左邊衣袋不就知道了?不敢麽?”


    大禿頭扔了鞭子,從海山的衣袋,拿出一個物件,眾人還沒看清是啥,東西就被大禿頭緊緊握在手心裏,再也看不到了,然後眾人便見他們的大當家慢慢鬆開捏著海山下頜的手,然後人後退了一步。


    不,是向後踉蹌了一步。


    大禿頭手裏的握的,是他家藏錢密室的鑰匙,上麵係著他最心愛的孫子的長生鎖牌,這些東西他太熟悉了,不會錯。


    形勢突然就逆轉了,他不能不屈服。


    但他實在不甘心,他不想屈服!


    大禿頭陰狠的瞅著海山,半響,開口道:“順天,你的武功、膽識,都令我佩服,沒話說,你開個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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