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禿頭的上房裏,燈火通明,正開飯呢,大禿頭和慶三爺坐了主、客位,三江好的幾位當家作陪,海山也在坐,雖慶三爺說了酒不要多,但還是喝開了,一時間猜枚劃拳,吆五喝六,好不熱鬧。


    慶三爺帶來的那個穿長衫的帳房先生也在席上,按慶三爺所說,這是他家新招的帳房先生之一。人不錯,至少酒品不錯,劃拳輸了不耍賴,仰著脖子就喝下去,可酒量就真的不咋地,沒幾下子人就暈了,酒杯拿不穩失手砸了,人也趴桌上去了,慶三爺倒還體恤夥計,笑道:“這犢子酒品還行,可酒量不行,媽了個巴子的丟我的臉,來,大家別掃興,他輸的,我代喝!”


    “好!”


    “三爺爽快!”


    “三爺好酒量!”


    眾匪又是叫好又是啪巴掌,眾星捧月般捧著慶三爺,慶三爺來者不拒,劃拳、喝酒,以一對幾位當家,上房內熱鬧非凡,笑聲叫好聲劃拳聲,差點沒把屋頂掀翻。


    沒人留意間,那個慶三爺家的“帳房先生”身子一歪,就躺到桌子底下去了。跟著就有些不好氣味,以及不好的動靜。


    眾人忙去查看,就見那帳房先生吐得稀裏嘩啦的。把吃下去的酒菜全吐了出來。


    慶三爺忙放下酒杯,把他從桌底拉了出來,才扶他坐正,那人突然又吐,隻是這次吐的是鮮紅的血。


    “媽了個巴子,這是咋啦?!”慶三爺扶著他大驚失色,那人頭一歪,暈了過去,任慶三爺怎麽搖,都沒反應了。


    海山表麵上淡淡的,心裏卻很難過,他知道那“帳房先生”,也就是他的大師兄,吐的酒菜是在桌子底下自扣的結果,而吐的鮮血,是他大師兄,為了他,不惜自傷,他怎麽能不難過。


    老杜頭很快就被叫進了上房,看過之後,一邊掐著人中,一邊對眾人說:“這是酒喝急了,傷了胃了,快,叫廚房的大師傅,搗些白菜汁來!哎呀,不會喝就別逞能啊。”


    老杜頭在出秧子房前,土豆曾經近前,悄悄說了一句就走開了,隻說了四個字:“酒急傷胃”。當時聽得他莫名其妙的。但他也知道,這必有用意。到上了上房,看過人,就大概知道怎麽迴事了,便按土豆說的,說是酒急傷胃。


    灌了半碗白菜汁,果然有用,那人就慢慢醒了,大禿頭客氣要把人扶到他炕上休息,慶三爺哪裏肯,道:“大當家,別!這吐得又膄又臭的,別搞髒了你的炕!”叫了自己的炮手來,把人攙迴上馬車上休息。自己繼續和幾位當家的劃拳喝酒。


    “哥倆好、三三元、四季財、五魁首、六六順、巧七個、八仙到、九長久……”


    “大當家,你又贏了!”


    “三爺,你臭拳啊,哈哈~~”


    上房裏又恢複到了人聲鼎沸的狀態。


    老杜頭看完病就得迴秧子房號子裏去,和以往不同的是,全升的親信阿牛,寸步不離的看著他。


    迴後院秧子房的路上,老杜頭在前麵走,阿牛在後頭跟著,雖然全升吩咐,要全程小心看押,但老杜頭既無武器又不會武功,這樣的糟老頭子阿牛一拳就能打翻在地,再說了,在這老巢大院裏還能出啥事啊?!故阿牛也沒十分在意,槍都插在懷裏,沒拿在手上。


    更兼剛才在老杜頭給人看病時,阿牛在席上也騙到了兩小盅酒喝,還和慶三爺碰了一杯!這趟差事不錯,沒白跑,阿牛這時心裏正美呢,一邊走一邊嘴裏哼著色情小調:“天牌呀,地牌呀,我不愛呀呀,單把那人牌呀,摟在懷呀,越摟越自在……”


    阿牛還沒哼完,猛然脖子處被什麽東西一擊,連打擊他的是人是鬼都沒看清,人就一軟,什麽都不知道了。


    老杜頭聽到身後有動靜,迴頭看時,阿牛已經趴在地上,才待驚叫,一雙手已經捂上了他的嘴。這時天早就黑了,也正好走到一個陰暗處,老杜頭看不清捂他嘴的人的相貌,但他聞到一絲酒膄味,還有一絲淡淡的大白菜汁的味!


    “別出聲!”那人低聲喝道。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摟著他的肩膀,從動作力度看,倒不象是要對他下殺手。


    這時不知從哪又冒出一條黑影,過來掐了掐了老杜頭的胳膊,這感覺太熟悉了,老杜頭心口狂跳,果然那人壓低聲音道:“老杜頭!我是土豆,你跟他走!”


    土豆又對那人說:“快走,這兒我來收拾!”


    那人拉著老杜頭就走,無奈老杜頭年經大了又連番受驚嚇,心跳很快,感覺一顆心都差不點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氣也喘不順,腿是抖的,人是軟的,才走幾步就一個趔趄,那人趕緊伸手拉住他,他才沒摔個狗啃屎。


    這時老杜頭才看清,這人就是剛才喝酒喝到吐血的那個客人,隻是剛才他穿的是月白長衫,這會子是一身黑色衣褲,而且雙目炯炯,哪有一點病態和醉態。


    那人一看老頭兒這狀況,當機立斷,說一聲:“老伯,得罪!”一個手刀下去,砍在老頭脖子上,老頭兒就暈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上房裏,慶三爺從懷裏掏出金光閃閃的懷表,看了看時間,一邊噴著酒氣,一邊打著飽嗝兒,和大禿頭說要迴去了,向大禿頭辭行。


    大禿頭哪裏肯放,硬是又喝了一輪才領著當家們把慶三爺送到門外。


    這時慶三爺的護衛炮手們已經上馬,車夫把德式馬車上的燈擰亮,把馬車趕到上房前,慶三爺也喝了不少了,走路都有點東倒西歪的樣子,大禿頭和兒子二當家,親自一左一右扶著慶三爺,把慶三爺扶上車,車裏慶三爺那個醉了的帳房先生,歪在座上睡得直打唿呢,身上的月白長衫上,還留著一攤一攤嘔吐的痕跡。


    慶三爺上了車,厭惡的用腳把那帳房先生往邊上推了推,然後自己一屁股坐上去,道:“大當家,謝謝招待,今兒喝得痛快,改天我們再喝,我先迴去了。”


    說著頭一歪就往車壁上一靠,明顯喝多了也有些不勝酒力了。


    大禿頭親自幫慶三爺關上車門,然後揮揮手,劉家燒鍋大院的大門開啟,慶三爺的六個炮手,和來時一樣,騎在馬上,背著大槍插著短槍,前四後二,最前的兩個還提著風燈,護衛著馬車,駛出劉家燒鍋大院,很快的就消失在大禿頭等人的視線中。


    馬車駛出約2裏地,確認離三江好老巢已遠且後無追兵,馬車裏的慶三爺和“帳房先生”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的起身,在顛簸飛奔的車裏忙活開了,把椅墊拆下,然後把他們剛才坐的坐位的蓋板掀起,合力把藏在裏頭的老杜頭給拉了出來,鬆綁,塞在老杜頭嘴裏的布巾也趕緊拿掉,慶三爺半抱著老杜頭,給他掐人中,揉太陽穴,“帳房先生”則在邊上幫老杜頭按摩胸部順氣。


    過了一會兒,老杜頭“啊”了一聲,慢慢的睜開了眼,車裏原就混著酒膄味和老杜頭身上的酸臭味,怕被人見又不敢開門窗,味道那個難聞,這時正巧抱著他的慶三爺,忍不住打了個飽嗝兒,那股子衝出來的味道,差點兒沒把老杜頭又熏暈過去!老頭兒忍不住皺了皺眉。


    車裏慶三爺和“帳房先生”兩人對看一眼,都不約而同的舒了一口氣,臉上現出開心的笑容,然後兩人互相碰了碰拳,以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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