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很快被控製住了。二當家的已經請了大櫃的示下,大禿頭定了海山先迴原住處休息,等明天天亮了再清出柴房當隔離病房,二當家一邊叫人把海山攙扶迴大院去歇息,一邊指揮人在後山善後。


    火還沒全滅,全升也不裝樣子指揮救火了,抬腳就走人了。


    他在方才所經曆的心情的大起大落,一點不比老杜頭小。


    火是他讓人放的,地倉子主結構本就是原木,加上秋天幹燥,他要把海山燒成炭!


    為確保萬無一失,還加上了淋上了火油的引火草把堆門!


    當報警的鑼聲響起時,他興衝衝的帶著幾個親信也來後山“救火”!


    他上到後山時,二當家的已經先到了,指揮人救火,他一個四當家,自然不用他抬水,就背著手在一邊看著崽子們救火。


    看著地倉子騰起的巨焰,全升心花怒放,要不是邊上有人,他能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子上!


    一個親信走近他身邊,表情輕鬆,兩個對了一個眼色,然後那親信站在他身後。這個親信就是全升派來放火的人。


    “妥當?”全升眼睛看著地倉子的大火,頭也不迴的問。


    “妥當!”那崽子輕聲迴答,語氣無比自信。


    “看清了?人在裏頭?”


    “當然!”那崽子的語氣依然無比自信:“雖是黑燈瞎火,我隔著縫看過,裏頭地鋪上鼓鼓的,人在!”


    “之後呢?”


    “火起後沒見有人出來。”


    全升放心了,他的鼻子裏充滿了焦糊味,他在期待著烤肉味。


    掃北也上了後山,和全升對看一眼,就走向地倉子前的二當家。全升也跟了上去。


    掃北走到二當家身邊,問:“二當家,咋樣啊,老六呢?”


    “沒見人啊,我們到時火焰老已經高了,根本進不去。”


    “那老六?”掃北皺著眉問。


    “估計在裏麵,可能已經睡了(匪綹裏忌說死,死了要說睡了)。”二當家道。


    掃北看一眼全升,眼神裏的意思很複雜,但全升肯定,那眼神裏有一絲責怪他的意味,他扭開頭,裝著看不見。


    二當家的看看掃北,又看看全升,也不作聲,三人各懷心事,都不作聲,看著崽子們救火。


    “六爺!”突然有人叫了一聲,三人都心裏一跳。向那叫聲的方向望去。


    海山從黑暗中走出來,身上衣服整齊,隻披著的棉衣的扣子沒扣。人似乎還是沒退燒,步履蹣跚,一臉病容。


    “哎喲,六爺你沒事啊,沒事就好,我們還以為你在地倉子裏頭呢。”


    “六哥!你上哪了啊,嚇死我們了。”


    崽子們七嘴八舌的問。


    “我能上哪,甩瓤子(土匪黑話,甩瓤子就是拉大便)!媽的,虧得我去甩瓤子,不然這會子,成燒豬了!”海山沒好氣的說,說著走向三位當家的。


    全升瞪著海山,這王八犢子怎麽又沒死?!剛才還心花怒放,這會子比生吞了一個死老鼠還難受。


    二當家的問:“老六,你上哪了?可把我們給嚇著了。這裏怎麽著火了?”


    “我怎麽知道,剛才我肚子疼,要甩瓤子,想著這傷寒會過人,甩瓤子得避開水源,就走遠點去甩,還沒甩完就見這頭,半邊天都紅了。”


    全升冷哼一聲道:“是你燭火不小心吧,哼,差不丁點把咱的靠山都給燒了。”順天沒死,他這一迴合就已經輸了,但他不甘心,輸了也要惡心惡心對手。


    “燭火個屁!”海山的語調竟然是十分的不客氣:“這次上山就帶一盞風燈,我甩瓤子拿著走的,哪來的燭火?!”


    全升被嗆得不輕,可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隻狠狠的瞪了海山一眼。


    海山手指著地倉子,冷笑道:“哼!這火燒的!還好老子內急去甩瓤子,不然說不定這會子都已經烤出油能上菜了!二當家,這裏怎麽著的火,可得好好查查!”


    言罷意味深長的瞟了全升一眼。


    二當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冷冷的道:“查自然會查!”


    他是大禿頭的兒子,對他來說,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好鳥,怎麽做他隻聽他爹的。


    這時,老杜頭也上了後山,老杜頭眼裏隻有火光熊熊的地倉子,根本都沒看到邊上的幾位當家。


    跟著就是之前那一幕。


    地倉子燒落架時,“山——子!”老杜頭瞪著火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號,這一聲全升聽得真真的,他看著老杜頭,嘴角從下彎漸漸變成了上翹,他已經看出了問題!


    搞了海山幾迴都搞不死他,這一迴,他要借大禿頭的手,把他一次搞死。在這之前他要做的事還很多,所以他不動聲色。


    他似笑非笑的瞅了順天一眼,順天也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兩個眼神一碰,彼此眼神裏都有很多的東西,這火誰放的?兩人心裏都明鏡似的,兩人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全升使個眼色,那個放火的親信崽子跟著他迴大院。


    夜風很冷,吹得那個崽子直縮脖,他心裏更冷,從海山出現那一刹,他心裏就拔涼拔涼的——沒完成任務,全升一定不會有好果子給他吃!


    “爺!”走到無人處,那崽子對著全升叫了一聲。


    待全升站定轉過頭,那崽子立即“啪-啪”的自己打了自己兩個嘴巴:“爺!我沒幹出漂亮事,請爺責罰!”那崽子知道,自己打自己總比全升來打要好,而且在外頭打總比迴去了再打好,至少不在人前丟麵子。


    全升卻陰側側的一笑,很意外的沒朝那崽子拳打腳踢,而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以為順天真的是那麽巧,正好走開了去甩瓤子?”


    那崽子想一想,立即驚到:“我點火前看到地鋪子上是鼓的!他根本就有防備!讓人以為地鋪子上睡的是他!”


    “知道就好,那小子,是曆害,估計你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裏!所以,小子,如果咱不弄死他,不用我罰你,你小子說不定哪天,命就沒了!”


    全升跟著一偏頭,示意他跟著自己繼續走。


    快到劉家燒鍋了,全升邊走邊吩咐:“去查下老杜頭這一票的花舌子是誰,這人我們都見過,隻是時間隔了快一年,都不記得他住哪了。找下照局的(注1),查出花舌子是誰,住哪,給你兩天時間,把他給我帶到秧子房。這事你一人去辦,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注1:照局的——在綹子外部,隱居在一般村屯和住戶中間,專門從事打探通報官兵剿匪行蹤等信息的人。)


    “爺!如果他不肯來呢?如果要用硬的,我怕我一個人可搞不來他。”那崽子帶著擔心道。


    “有什麽不肯來,那小子是我見過的人中最貪財的一個,媽的一個鄉下郎中,他能叫勒2萬大洋,就是個貪財貨,還是那種棺材裏伸手,死要錢的!杜家不贖人他撈不著好處,要順天真是老杜頭的兒子,他比我們還想他死!你隻說是叫他來認人,如果他能指認順天和老杜頭是父子,我有賞,100大洋!哼,那個人,別說100大洋,10個大洋恐怕他就能把他老子娘給賣了!”


    全升想一想,又交待道:“你和他說明白,如果他們不是父子,也沒什麽親戚關係,也要他指認,指認他們就是真的父子!那天老杜頭發了瘋一樣要衝進火裏救傻順,我不信二當家的不起疑心,隻要他能讓大當家他們相信,順天就是老杜頭的兒子,我那100大洋,就是他的。”


    “是!”


    全身嘴角現出一個獰笑:“哼,100大洋,那貪財貨,不用你拉,自己就屁顛屁顛的跑來了。”


    那個崽子隱約知道全升要做什麽了,也有點興奮起來,拍馬屁道:“爺,您高啊!”為討全升歡心,又出主意道:“爺,老杜頭和那個小崽子,得收在秧子房裏,收緊!看好了!有他們在咱手上,那傻順就不敢在咱麵前冒傻氣!”


    “還用你說!”全升道:“迴去幫我吩咐阿牛,從現在起,這一老一小必須拘在秧子房,如果老杜頭要出秧子房給人看病,到哪他都得跟著,絕不能讓他們串通了!快走,他們先迴去了。說不定這會子已經見上麵了,迴去趕緊先查老杜頭在哪,把他們分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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