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真是給你們兩個狗臉了!”男人的聲音突然傳來,其間還伴隨著嬸嬸的哭喊聲與打鬥的聲音。


    我害怕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其實,就算我進去了,我又能做什麽呢?


    足足十幾分鍾之後,門簾陡然一動,那個男人站在門裏,伸手招唿我進去。


    他的嘴角似乎受了傷,在他轉身的時候順便擦了下嘴。


    男人坐在沙發上,他指著身邊的位置,讓我坐下。


    我不敢反抗,等我坐下之後,才看到叔叔和嬸嬸正站在我們的對麵。


    此時,叔叔的臉上、身上滿是傷痕,甚至連嬸嬸那引以為傲的盤發都被抓得四分五裂的。


    兩個人緊緊挨著,就像是兩隻受了驚嚇的鵪鶉。


    “我,我告訴你。”男人指著我的叔叔和嬸嬸,點燃了一支煙,“你爸媽去世的時候,我給了他們兩個一萬塊錢,讓他們好好供你讀書,把你撫養成人!


    可是這兩個王八蛋!收了錢竟然不幹人事!


    我現在有句話要問你,如果我要帶你走,你願意和我走嗎?


    你放心,叔兒那邊可以安排你上學。


    你以後再也不用去撿那些垃圾了!


    那邊呢,有幾個弟弟妹妹。


    但是你不用害怕,他們都很聽話!


    你去了,你就是大哥,你管著他們!


    叔兒不逼你,你好好考慮一下。


    考慮好了,咱們現在就走!”


    那個秋天,九歲的我第一次踏進了李家的大門。


    這是一間典型的東北農家大院,房後是連綿的大山,門口是潺潺的小河。


    院內,三棟複式小別墅成直角排列,在這滿是紅色瓦房的小山村裏格外搶眼。


    我緊緊地握著這個叫作三叔的男人的手,畏畏縮縮地跟在他的身後。


    三叔的手裏大包小包地拎著很多東西,剛一進院子,就大聲喊道,“孩兒們都在不在家啊!”


    正對著大門的那棟房子的窗口上突然探出好幾張小臉兒,見到是三叔之後,都開心地歡唿起來,“三叔!三叔你迴來啦!”


    門被猛地推開,從門裏跑出來了兩個女孩子。


    跑在最前邊的女孩兒看起來最年長,不過最大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後麵跟著的那個小不點兒,甚至站都站不穩。


    在她們倆的身後,靠近門邊的位置,還站著一個女孩兒。


    她躲藏在門後,一雙大眼睛怯懦地觀察著他們。


    三叔將其中一個袋子遞給那個稍大的女孩兒,“新夏,這是三叔給你們帶的好吃的。


    你拿進屋裏去,分的時候給你哥哥分一份兒。


    奶奶他們都在家嗎?”


    新夏雙手接過袋子,好奇地看向袋子裏麵,“今天周末,我大大、大娘,我爸媽,還有姑姑都在那屋呢。”


    三叔點點頭,將我推到她們麵前,“這個哥哥叫王偉,新夏領著,你們好好玩。


    不許打架奧!”


    新夏好奇地看著我,正如我也在看著他們。


    “三叔你放心好了!我們絕對不欺負他!”


    三叔點點頭,轉身走進右手邊的房子裏去了。


    新夏對我招了招手,“王偉哥,你進來玩呀!”


    我有些局促,在陌生的環境裏,我總是手足無措。


    這時,我發現新夏手中的袋子可能是太重了,新夏拿不動,馬上就要著地了,連忙伸手幫她把袋子提起。


    “謝謝王偉哥,來,快進來吧!


    你別害羞,這裏沒有大人,隻有我們幾個的。”


    她一馬當先地拉起那個小小女孩兒,走進門裏,還不忘對著我招了招手。


    我見她對自己友好的樣子,也算是略略地放了心,提著袋子跟著進了門。


    這房子修造的有點意思,一進門竟然就是一麵膝蓋高的地炕,鋪滿了整個屋子。


    在最裏麵的拐角處,是一座通向二樓的樓梯。


    我第一次見到炕這個東西,一時站在那裏,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新夏幫我把袋子接過去,告訴我,這個東西要脫了鞋就可以上來。


    等我上炕之後,那原本躲藏在門口的女孩兒才走進來,將門關好。


    新夏盤腿而坐,將袋子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三叔對我們最好了!


    每次迴來都給我們買好吃的!


    孟冬,你說對不對啊!”


    孟冬,就是那個膽小的女孩兒,她此時剛剛上炕,正在觀察著我。


    見到新夏和她說話,急忙收迴了眼神,點點頭。


    新夏笑著對我說,“王偉哥,你是不是就是三叔在電話裏說的,給我們找的哥哥啊?”


    我想了一下,“三叔,是這麽告訴我的。”


    新夏突然一聲歡唿!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啊!


    我們三個做夢都想有個哥哥呢!


    對吧,孟冬!對吧,歲始!”


    那小小女孩兒歲始可能根本就沒懂她的意思,隻是乖巧的點點頭,眼睛看著那些好吃的,“對吧!對吧!”


    孟冬此時的臉上似乎有著那麽一絲笑影兒,點點頭。


    “這個、一個人一個。


    薯片的話,每個人一袋...”新夏開始認真地分著東西,很快,就將最大的一堆推到了我的麵前。


    “王偉哥,這些是你的。


    那個糖果的話多了兩個,我給你和歲始一人一個。”


    我不由得愣住了,在和叔叔嬸嬸相處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別說一塊糖果,就是一粒米,我都未曾多吃一粒!


    現在,我不僅擁有和她們同樣的份額的小食品,竟然還能多分?


    我不由得有些想哭。


    可是自己是男子漢誒,怎麽能當著小女生的麵哭鼻子啊!


    我馬上將自己的小食品抓了幾袋,遞到新夏的手裏。


    “這麽多我吃不完的,這些給你們。”


    新夏卻沒接,她將那些再推迴來,“王偉哥,咱們家的規矩,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視同仁的。


    你如果真的吃不完,可以在我們吃完之後和我們一起分享。”


    新夏用手指在空中點了兩下,似乎“分享”這兩個字就淩空寫在那裏一樣。


    “新夏,帶你王偉哥哥過來一下。”


    三叔的聲音突然傳來。


    新夏“啊”了一聲,算是答應。


    “王偉哥哥,咱們走吧!”


    我一路跟在新夏的身後,她的步子很小,我每走一步都盡量控製著自己腳步的幅度,生怕踩掉她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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