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就知道你小子是通情達理的,得,咱們這就走!”


    老孫頭一拍手頓時哈哈大笑。


    見此杜澔知道上了賊船了,估計這老家夥估計惦記自己那宅子有些年頭了。


    結果當杜澔說是要見見楊老頭時,他就發現自己被騙了。


    哪有什麽楊老頭的親戚。


    兩人站在西四胡同杜澔那三進宅子前,杜澔的臉色有些難。


    “呃,杜小子你別介啊。”


    “這就是你說的楊大爺家的親戚?楊大爺我可是知道的,人家以前是教書先生,求人辦事這種,他不可能自己不來吧?”杜澔反問。


    “呃....杜小子,抱歉抱歉,上次你說的那肘子我就不讓你請了。


    這不是遠房親戚突然上來,說是鄉下過不下去了,想尋個地方落腳嘛。


    我那地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人住著還好,這一大家子人哪裏住的下?”


    孫金發忙不迭的解釋著,然後更是忍痛從懷裏摸出一塊大洋塞了過去。


    掂了掂手中的大洋,杜澔感覺還挺爽。


    第一次在老孫頭身上看到迴頭錢。


    不過他目光則是落在眼前這一家四口,老實木訥明顯就是農村人的身上。


    一個中年人,還有一個婦人,以及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


    一家四口都穿著打滿補丁的襖子,臉上黑黝黝的,幹巴巴的。


    實際年齡與外表年齡嚴重不符,尤其是那看著是中年人的男子。


    張口說話其實還挺年輕,但那長相特別顯老,許是因為長久沒有剃發了。


    辮子油膩膩的,頭頂那半邊更是長滿了絨毛。


    辮子這玩意這年頭還真是必須要留著,哪怕杜澔自己也十分討厭,但也隻能留著。


    據說當權者已經默許可以剃發,其實早在前朝末年那僅存的十幾年間就陸陸續續有一些留學人士剃發。


    現在的製度更加寬鬆,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是私底下一些接受西洋先進理念的已經開始剃發了。


    但杜澔這邊情況不同,幫派屬於三教九流這種地兒。


    大家都流行裹著辮子,要是單單你剪了辮子,就像是一群玩殺馬特的在一起,單單就你一個人頭發板板正正,這多半會引起非議。


    不過杜澔也在找機會,同樣他的前額的頭發已經很長時間沒剃了。


    現在也是長滿了一層頭發,心裏更是決定,等自己功夫練出來成效後再剪掉這玩意。


    之前是沒底氣,有了底氣剪了就剪了。


    “大老爺!您...您就行行好讓咱們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吧。


    大老爺俺婆娘會種地,平時還能在這兒養養牲口,到時候肯定給大老爺您送去。


    就是大老爺,小的初來乍到,手裏實在是沒錢。


    小的倒是想過去附近一些下九流的巷子尋個地兒落腳。


    但孫爺說了,那兒都不太平,我這一家子過去,肯定是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我都是沒啥,就是我兩個娃還小,這要是被人抱走了,我還怎麽活啊?”


    似乎是見杜澔沉默不語,那漢子噗通一聲就跪在杜澔跟前。


    見自家男人跪下了,那女人也是拽著自家兩個娃一起跪下,朝著杜澔連連磕頭。


    杜澔默然的瞥了眼地上這一家四口,臉上沒有絲毫憐憫。


    隻是淡然的瞥了眼老孫。


    “我說老孫啊,這不是你家親戚吧?說說吧,這一家四口到底是什麽來路?


    也別把我當傻子糊弄。”杜澔淡淡說著。


    聞言孫金發麵上微微糾結,但還是長歎口氣。


    “對!不是我家親戚,我家哪還有什麽親戚都死得差不多了。


    還記得前些天被叫過去炸果子的阿牛嗎?”


    “嗯!魏牛嗎?我記得那小子,很硬氣。”


    杜澔點點頭。


    炸果子,也就是之前一次文鬥發生的事兒。


    雙方架起鐵鍋把油燒的沸騰,然後雙方幫派開始抽簽決定誰跳進去。


    因為紅幫是要去搶地盤的,所以率先抽簽。


    那魏牛也是運氣不好,第一個就抽到了他。


    結果這小子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樣子,二話不說拿著竹簽,把衣裳褲子都脫了個幹淨。


    說是這衣服褲子以後還能留給自家兄長嫂嫂穿,然後幹脆利索的跳了油鍋。


    一邊強忍著那不斷煮熟的痛感,一邊笑著搓澡,最後硬生生在裏麵烤熟了。


    拖下去的時候被人用油布一裹,這就叫炸果子。


    而輪到青幫時,對方抽到的那人慫了,氣得人家老大直接拿刀把那人手給剁了下來。


    這種慫包,估計迴頭還要受到懲罰,殺了不至於。但往後肯定是殘了,也沒法在這圈子混了。


    那魏牛也是因此以他一條命換來了一條街。


    這事兒也是杜澔重生過來第一次見識到何為炸果子,當真血腥殘忍,比真刀真槍幹架更能引起不適。


    “這二人就是魏牛的兄長和嫂嫂!”孫金發歎道。


    “魏牛一家子過得並不好,他這人又孝順,之前一直都是靠著他給家裏送錢養家糊口。


    他兄長嫂嫂也是老實人,對爹娘也孝順。隻是在鄉裏實在是過不下去這才進城謀一個生計。


    我也是看他們可憐,就想著.....”


    “等等!我記得為幫裏犧牲的弟兄都有撫恤吧?炸果子這種事撫恤更高,少說能分不少錢吧?”杜澔不解反問。


    那一大筆錢在城裏或許不算什麽,對鄉下人那可是一筆巨款。


    省著點花,足夠過十幾年的了。


    孫金發搖搖頭,“撫恤發了,但魏牛死後,他爹娘也死了。”


    聞言杜澔懂了,撫恤多半是用來安葬二老了。


    雖然這年頭鄉下人不講究太多,裹上草席就能給埋了。


    但如果是近郊的一些鄉下人,多少還是會買個簡單棺槨的。


    其次還得請人幫忙又是一大筆錢花出去。


    再者就是這年頭農村人多多少少老一輩人身上都背著債。


    家裏老人死了,那些借了錢的肯定要上門要債。


    不然人都死了,要是再過一段時間,忘了咋整?


    還有這一家兩個娃,想來當初生娃的時候就沒少花錢。


    這點撫恤還真不算什麽。


    再看幾人身上的衣裳,杜澔又是一陣默然。


    四人的衣裳,那真叫一個補丁比完好布料還多,許多料子都是宛如碎屑。


    後世一些叫花子的衣裳都比著好太多了。


    這種衣服說是襖子,也就是今年天氣暖和,要是過冬多半要冷出個好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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