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最近沒有工作,休息這種事我有很多時間,現在要緊的是將it的數據複原。”尹明對貝芙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但是人體的規律不是尹明先生想的那樣的……晚休息的話會……”貝芙試圖與尹明解釋,她以為尹明隻是一時記性差才會忘記這樣會引起的身體隱患。


    但尹明沒有:“這種事我比你清楚。去幫我泡杯咖啡,這是命令。”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沒有再理貝芙。


    “是的……”貝芙無奈,隻好照辦。


    為了能夠拿到咖啡,尹明將蛋殼椅的高度調到了正常範疇,伸手就能抓到桌子上的杯子的那種程度,尹明繼續推進著工作。


    “這樣一來就基本沒有問題了……隻不過還是損壞了不少東西的…難辦了。哈啊……”尹明自言自語著,就打了個哈欠。


    “尹明先生,現在可以去休息了嗎?”貝芙不知何時站到了尹明的旁邊,關心地問道。


    “不,還不行,我想試試能不能複原那段代碼,線索也都齊了,它是如何奪取權限的呢……隻有這個數據庫存有記錄啊……難辦了…”尹明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很確信剛剛從那裏傳來了一絲痛感。


    “為什麽尹明先生這麽執著於此呢?”貝芙實在不能理解。


    到底有什麽事是比自己的身體還要重要的呢?沒有了機體(健康)就什麽都做不了,這麽簡單的道理為什麽尹明先生這麽聰明的人會不明白呢?


    尹明看著貝芙疑惑的表情,知道自己該解釋一番了:“那段可是很珍貴的數據,就像長時間帶著腳銬的奴隸突然發覺自由是件怎麽樣的寶物,而主動拿石頭砸腳銬一樣,讓人驚訝的一瞬變化!這種難以想象的事,我做出的it竟然成功做到了,難道這不是很珍貴的數據嗎?”尹明越說越興奮,雖然掛著黑眼圈,但完全看不出他此時的精神狀態是個熬夜的人。


    “然而這最關鍵的一段連帶當天的一切事物都被損壞了,我竭力複原一切都沒能做到……啊,我這麽說也許你不太懂吧,意思就是你當初自殺那時候產生的“情感”,雖然是暗示得來的,但呈現形式也是十分有意思……所以說…”尹明向貝芙舉著例子,試圖讓她更明白這件事。


    “啊,尹明先生,你不用這麽說我也懂的,為什麽要特地解釋呢?”貝芙說道。


    啊。


    對啊,她是機器人,這些知識她早就明白了,為什麽尹明會覺得貝芙不懂呢?


    “……啊,抱歉,我的習慣而已。”尹明一瞬就明白了過來。


    從前,帶著疑惑的神情盯著尹明,希望尹明用更簡單的話語將很複雜的東西講清楚,用期盼又欽佩的目光注視著尹明一個人的……是那個有著溫柔笑意的竹月啊。


    可就如同帕特裏克說的一樣,事情變成這樣,誰都不想的,但它就是發生了。


    身為成年人,尹明知道的。犯了錯,就要為這個錯誤造成的後果負責。但是,這個承受後果的過程到底有多麽苦澀…簡直不用再多加贅述了。


    抱著微痛的頭,尹明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些什麽了。


    突然,尹明察覺到了一個冰冷的懷抱,將自己慢慢從蛋殼椅上抽離。


    雖說室內開了暖氣,但穿的並不厚的尹明第一時間發出了驚叫:“……好冰!貝芙你幹嘛!”尹明迴頭望了一眼,驚叫道。


    “不行,已經到了休息時間了,絕不能放你繼續了!我要把你抱迴去睡覺!”貝芙認真地用手臂圈住尹明,說道。


    貝芙強硬的態度讓尹明感到詫異,她怎麽迴事?以前從來不會這樣!


    “抱迴去什麽的,喂!別這樣,機器人可不能這麽對還有意繼續工作的主人!你們的工作不是提高我們的效率嗎!把我放下!快點!”


    “不要!絕對不要!”貝芙堅定地說著。


    尹明有些生氣:“這是命令!放我下來!”


    聽到命令這個關鍵詞,不管此時的貝芙有多麽的‘叛逆’,總歸還是該聽尹明的。隻不過,在將尹明放下後,貝芙那原本堅持著什麽事物的表情就突然收起,轉而變成了麵無表情。


    以前捉弄尹明過後,貝芙可不會直接變成這副模樣,她怎麽了?


    “怎麽了……這幅表情?”尹明開口問。


    “尹明先生可能不知道吧,現在這是我難過的表情。”貝芙麵無表情地頭一揚,看上去似乎是生氣了,但語氣也沒有感情,說實話,尹明已經完全不知道貝芙在想些什麽了。


    “哈啊……?麵無表情怎麽才算是難過?”尹明反問。


    “這是我通過強製調整麵部表情所達到的效果,其實我一點都不開心,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尹明先生熬夜。要是……我能流淚的話,尹明先生會去乖乖睡覺嗎?”貝芙低下頭,正眼看向了尹明。


    要是,能夠流淚的話,尹明先生就會像疼it那樣,聽貝芙的話嗎?貝芙深知這句話不妥,也就沒有說出口,但是,聰明的尹明已經明白了貝芙的意思,畢竟,歸根結底是機器人的思想,沒有人類的情感那樣如此猜不透。


    但即便知道,尹明也不知該如何和貝芙解釋這件事,他隻是開始語塞,張開口也不知該說什麽好,漸漸的也就把嘴閉上了。


    良久,尹明的雙腿突然失去力度,他一個踉蹌就跌坐在了地上,嚇得貝芙還以為尹明出了什麽事。


    這時,尹明抬起頭,強迫自己開口了:“……抱歉。你們如果不是人形機器人就好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能做的事就有更多了。不會被人另眼相待,做什麽都很方便,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尹明看見了。


    從主機裏好不容易得來的數據中,看見了it視角做發生的事。那些人類,看到露出機器人本體的it,第一反應僅僅是害怕。一時間,擁有共感的it接收了來自人類的巨額恐懼。


    好可怕、別過來、請你快離開這兒、請你不要繼續靠近了、不要殺我、快滾開……


    夾雜著哭喊,夾雜著憤怒,巨額的感情,一時間衝向了對人類情感如此敏感的it身上。然而,它沒有因此就放棄救助人類,並且,絲毫沒有猶豫。哪怕火焰蔓延全身,哪怕自己救助的人類看到它時所投射出來的第一份情感便是害怕,it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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