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聽說關鍵的劍還挺重的…畢竟是伸縮用的,是有機關的嘛……用紙板做會顯得沒力道。”灰一禾歎了口氣,無奈地說著。


    “這可怎麽辦?要不幹脆告訴他們我不演了,讓他們趁早換人怎麽樣?”柏清樂向灰一禾建議到。


    “啊,這一點的話,他們是這麽打算的,不過要找和小清一樣帥的家夥還真是困難呢……”灰一禾看了一看柏清樂的臉,然後,又轉而看向了潶星石。


    這樣不知為何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讓潶星石嚇了一跳。


    “看…看我幹什麽?你不會想讓我演吧?”


    看潶星石已經意識到她的意圖,灰一禾莞爾一笑:“嘻嘻,建議而已。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請了外援,那個家夥的力氣肯定能完美舉起那把劍吧,就當是請我幫忙的報酬。”她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想起了某個家夥的麵容。


    那個,有著一頭豔麗紅發,委托灰一禾調查白高一家的……機器人。


    如今卻在家中的走廊裏,抱著一隻纖纖玉手,著急地朝尹明的研究室跑去。已經深夜了,尹明的研究室仍然亮著燈,正因如此,it才必須去找他,因為,隻有他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爸爸!!爸爸、爸爸!!”


    it尖叫著從自動打開的門中衝了進去,嚇得門旁待機的貝芙將表情調成了驚訝,而完成這套操作的時間卻讓人感覺無比正常。


    被這樣突如其來叫聲吵到眉頭緊鎖的尹明將手脫離了虛擬鍵盤,轉過頭朝衝進來的it罵道:“幹什麽!吵死了!沒看見我正在……”


    但罵到一半,他的聲音停止了。他瞅見it的懷裏抱著一個……手?


    “…你肢解了什麽玩意兒?”尹明問著。


    “和貝芙比掰手腕的時候沒控製住力道,一不小心把她的手扯下來啦!!!”it著急地說著,像展示玩具的殘骸一樣高舉著懷裏的那個機械手。


    “什麽……?!”尹明一驚。


    仔細看看才發現,人造皮膚被扯開的痕跡猶在,裏頭的儀器和數據線等設備幾乎一覽無餘。但到底是怎麽玩的掰手腕,才能直接將貝芙的手扯下來呢?這是掰手腕又不是扯手腕……於是,尹明的思路一拐,就開始想象it和貝芙是用何種姿勢掰的手腕,又是在何種情況下不小心扯掉的呢?思考著這種雖然無意義但是很讓人在意的問題,尹明陷入了沉思。


    “嗚嗚嗚…當時好痛哦…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呢…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嗚嗚嗚……”而貝芙卻裝作哭泣的樣子,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了手帕,開始試圖抹著根本沒有流出來的眼淚。


    這下,做了錯事還沒來得及補救的it就徹底慌了:“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有這麽大的力氣,那個!不是!嗚嗚嗚……”


    結果,因為共感,it也哭了起來,眼中開始流起晚飯還未處理幹淨的橙汁。


    一時間,兩個機器人的哭聲打斷了尹明的無意義思考,他見it這呆呆傻傻的模樣,實在是沒有救,隻得扶額開了口:


    “別被她騙了,這家夥跟你一樣根本沒有痛覺!貝芙,再說這種話我就生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降下了離地兩米的漂浮椅,收起了工作所需的文件及工具,看樣子是打算處理一下那隻不小心被扯下的手了。


    “哇——父女(?)倆一起欺負人啦!”貝芙尖叫道。


    見了尹明的銳利目光,最終,貝芙收起了自己的表演欲:“開玩笑的……”


    然後,尹明就向已經呆住的it發話了:“把手受傷的貝芙領來,我看看怎麽迴事。”


    “啊,哦哦!”it這才反應過來,即刻又轉身打算離開研究室。


    等等,它抱著手走了?


    “慢著!把手留下!!”尹明命令道。


    總算是解決了第一步,尹明拿著有些重的貝芙的手,仔細查看著口子,看看有沒有修複的可能性。幸運的是,it那吃了菠菜一樣強勁的力氣並沒有沒傷及手的要害部分,僅是扯斷了連接部分,修複倒是可以做到,不過有些麻煩,好像還有些不劃算……而且看情況這個手的主人應該是子機貝芙的舊型號,也就是d0。舊型號用的部件大多都是比較廉價的東西,完全不如新生產的一批d1要好,而且,修複的話,要花的錢卻比換個新的要更費錢,真是棘手……


    不過,就這麽拋棄舊型號的貝芙,卻也讓尹明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就這麽反反複複地思考,好像沒了盡頭似得。


    想到這兒,尹明煩躁地抓了抓已經亂成一團的頭發,不知該如何取舍。


    聰明的貝芙卻像已經看穿了尹明的煩惱一樣,開口說話了:“哦,把手受傷的貝芙領來~多麽浪漫主義的發言呀!明明我隻是個機器人而已。”


    “難道你希望我把你當機器人對待嗎?”尹明看了一眼正竊笑著的貝芙,隨意地問著,並繼續查看著d0的手。


    不得不說,這扯的,還真是大力出奇跡啊……


    “不,我才不希望呢。”貝芙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著。


    明明是機器人,卻又不希望被當成機器人,這種矛盾的想法,不僅讓貝芙覺得怪異,身為機器人的創造者,尹明也一定覺得很不習慣吧。明明之前的相處方法並沒有什麽不好,卻因為自毀的那件事徹底捅破了窗戶紙……明明那件事隻不過是一個誤會。如若尹明仍會因為那件事感到不安或是害怕,貝芙身為一個家政機器人,也就完全沒有起到照顧主人的義務了。


    竹月那句:“貝芙就繼續安心照顧尹明吧,多關注一下他的心理問題。”總是讓貝芙胡思亂想,果然若是竹月的話,一定能完美察覺到尹明的不對勁了吧…他們兩人在記憶中是那樣默契,現在,卻不再繼續從前的關係,反而形同陌路…


    特別是竹月,為什麽她會變成那樣呢……就好像完全不認識她一樣,貝芙總覺得她好陌生。


    這時,速度飛快的it已經把斷臂舊型號的貝芙給帶來了。


    “爸爸!我把受到損害的貝芙帶來啦!”


    “辛苦了,把她搬到試驗台上吧。貝芙,切斷與這台子機的聯係。”尹明安排著,並指了一個空著的試驗台。


    “是。”貝芙應道。


    見所有事都做完了,it作勢要溜:“那…我去……玩遊戲啦?”


    “站住。道歉呢?做錯了事就要道歉吧?”尹明抬起頭,看向it,以教育的口吻嚴厲地說著。


    於是,it就像做錯事的小狗一樣,挪著小步子走到了貝芙麵前,低著頭垂著尾巴:“對不起…貝芙,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沒事啦沒事啦,反正尹明先生一定會……”貝芙試圖安慰it。


    這時,尹明一句話將安慰的氣氛直接打斷了:“我可沒說我一定能修好。”


    “嗚嗚嗚實在是非常抱歉!!!”it更慌了。


    “哎呀……記得明天按時來吃飯就好了,去玩吧。”不知為何母性大發的貝芙,揉了揉欲哭無淚的it,捏了捏它的臉蛋,終於,it被勸好了,一蹦一跳地迴自己房間去了。


    真是個小孩子,來得快去的也快啊……


    然後,氣氛沉默下來了。


    貝芙繼續待機,而尹明,則嚐試修複斷臂的d0,一切都是那麽地安靜。然而,貝芙心中卻有別樣的情緒潛藏著。本來,是不該在尹明做事的時候打擾他的,但貝芙實在是太過在意那件事了,所以,斟酌萬分,又考慮到尹明之前讓貝芙‘有什麽想到的煩惱或是其他,一並說出口’的命令……貝芙還是開口了。


    “總感覺……很奇怪呀。”貝芙說著。


    “什麽?”尹明抬起頭看向貝芙,看來,他並沒有因為貝芙的突然發話而感到生氣,是可以繼續的信號。


    “那天,it不是向尹明先生報告過了嗎?竹月小姐的所說所作。”貝芙說。


    尹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應了:“…是啊。”


    “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明明記憶中的竹月小姐……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啊…竟然說不惜讓尹明先生感到傷心,也要毀掉it……什麽的。她的變化好大。”貝芙擔憂地說道。


    在她那已經被尹明圓滑處理過的記憶中,竹月仍是那個會帶著貝芙去體驗各種有意思的事情的有趣女孩,而不是現在這模樣。貝芙很想知道為什麽,她非常想知道竹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麽呢?這是一個問題。然而,貝芙所不知道的是,被尹明刪除記憶之前的貝芙,也仍然在思考這個問題。這之後的今天,又被如今的貝芙重新拾了起來。


    這種情況,尹明也早就料到了。不過,刪除的記憶和數據,就是沒了,已經不可能出現了,不管貝芙現在想什麽,都無濟於事了。她不會想起自己曾經聽命於竹月,做些妨礙尹明的事情,也不會想起口中曾經出現的連連謊話。


    而這一切的源頭,全都是竹月。


    那個已經變化過的……竹月。


    “……有時,真是很羨慕機器人啊。”尹明突然念叨著。


    能夠自由自在地操縱自己的情感和記憶,變換表情,思路單一且可控,目的也僅僅隻在於對方清晰的命令而已……這樣簡單地活著,不知是多棒的救贖。


    “誒?”貝芙歪頭,有些不明白尹明的所想。


    “不,沒什麽。”尹明搖搖頭,繼續進行著修複工作,沒再說一個字。


    我真是瘋了,竟然想著和機器人說這種話,明明知道這些鐵塊是不可能理解這些事情的,卻說了。


    真是…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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