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有些漆黑的走廊,空無一人。灰一禾不知為何自己會站在這裏,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但此時,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迴到自己的房間。但眼前的視線並沒有那麽清晰,模糊且搖晃著,因為感到不安,灰一禾伸手扶上了牆。動鞋踩在柔軟地毯上,聲音幾乎被消化了個幹淨。每踩一步,都給自己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踏不到地麵的感覺真的讓人感到十分心緒不寧。


    馬上就要過一個拐角了,過了那,就到了自己的房間了。


    一想到這兒,灰一禾不禁放鬆了些,畢竟,至少自己的房間是絕對安全的。


    沒成想,剛扶著牆過了拐角,一雙手就從身後的黑暗中冒了出來,一手鎖住了灰一禾的喉嚨,她剛想叫,又被那雙大手直接捂住了嘴!她想掙紮,無奈對方力氣太大,根本掙脫不開!鎖喉帶來的無力感很快席卷了全身,但她一點都不想放棄生的希望。


    她還有想見的人啊……!


    但眼前模糊的景象,無力抬起的雙手已經告訴她,今天,她就在這兒完蛋了。


    猛地睜開雙眼,灰一禾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上,熟悉的酒店天花板,以及拉著的窗簾外微亮的光,灰一禾明白了一切。


    “原來隻是夢啊……”


    她從床上爬起,用袖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幸好僅僅是夢罷了,若是真的,不知道潶星石和柏清樂在接到自己的死訊時會怎麽想。他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三人,有一個不見了都是極大的災難啊。但這樣的事情也並非不能發生,灰一禾是明白的。突然失控的貨車、將自己撞向馬路的圓筒型掃地機器人、家政型圓筒機器人‘不小心’從樓上扔下來的花盆,都無不昭示著現代社會要殺一個人有多麽的容易。


    最後,也不過是一紙‘致歉書’所能解決的問題罷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歸根於程序故障。明明是有預謀路線的貨車,突然衝到了自己的麵前,她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就已經成了肉泥了;明明在別人麵前毫無問題吸著垃圾,在自己麵前就突然發狂的圓筒型機器人,若是被撞出去的時候是綠燈,她也早就被卷入車輪底下了;甚至連花盆,都是在自己前腳剛離開預設位置時,就迅速落下的。


    這些都不是她運氣好,而是有人刻意要這麽做的。若是真要置她於死地,隻不過是數值的偏差罷了,她知道有人是刻意要通過這些事故來警告她,讓灰一禾不再繼續做他們所不希望的那些事而已。


    這件事,就是調查父親的死因。


    灰一禾曾在兩年前承受過這種警告。父親剛去世的時候,她無心處理學業,整天都在忙著托關係找人,為了查清那唯一的真相。先是迴到父親的居所,以收集遺物為由查找證據,但很遺憾,一無所獲,留下的僅僅隻是些家裏人的照片,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再剩下的,就隻有一個鑲著母親照片的吊墜,那是灰一禾隨身攜帶的東西。


    因為,那是父親唯一留下來的,母親的照片。母親在灰一禾出生時,甚至還沒來得及拍上很多三人的迴憶照片,就去世了。而那個吊墜上的母親,是父親從結婚照上裁下來的,十分珍貴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沒有被警方一並收走真是太好了。警方那邊,雖然父親生前的確有不少警方這邊的人脈,但大家都隻是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你找別人吧。”和父親交好的人,出於擔心她,甚至直接叫她放棄。


    但當時的她是不可能放棄的,她絕無可能放棄,證據被銷毀隻是時間的問題,若是再晚一步進行調查,一切都會被埋起來,就再無人知道了。她抱著這樣的決心,順藤摸瓜找著了絕對與這件事有關的,當時安排人員維護係統的負責人。本以為摸到了希望的曙光,沒成想,對方已經帶著妻兒自殺了。隨即,對灰一禾的警告接踵而來,她走到哪,事故就發生到哪,雖不致命,但卻是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躺在醫院裏的事情。


    殺了她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情,但對方卻遲遲不動手。或許是一時仁慈,又或許是根本沒有動手的必要。她的社交賬號早已被封禁,重新注冊也無法在網絡上發送任何信息,手機也被迫停機……再然後,就是租的房子斷水斷電、有人監視、房子旁邊總有人徘徊等……


    好在,之後父親在ibi的熟人將灰一禾保護了起來,她才沒徹底躺到醫院得來個半身不遂。本來灰一禾想靠ibi的力量,繼續往上調查,但ibi的人也明確告訴灰一禾,這件事他們管不了。無奈之際,灰一禾隻得暫時放棄了。


    中途,她會重新拾起那些資料,嚐試暗地裏調查,但結果除了被人跟蹤或是不知何時出現的監視,她什麽都沒得到。她已經超過半年沒有繼續探尋真相了,但這突然出現的紙條又將她的平靜生活給打亂了。她即刻搬離了自己的住所,前往了可以隨時離開的商務酒店。


    父親是被謀殺的這一點,她早已知道,但這突然出現的訊息是否昭示著現在已經可以繼續了?畢竟,監視的人隻是出現在她租的房子附近,她在商務酒店的事情似乎並沒有被知道。


    但剛剛的夢反而讓她擔心了起來,她在考慮是否應該換另一個地方住。因為她現如今也無法確定自己的立場,否則,她若想逃脫,直接去ibi那邊便可,可是她不確定目前為止她是否應該這麽做。那張紙條預示著有一位知情人士想要協助灰一禾的調查,但這位疑似女士的人,卻並不敢拋頭露麵,也不敢在紙條上寫上過於多的信息,這就是為什麽灰一禾目前為止如此猶豫了,她不想錯過機會,但對方也並沒有給她明確的機會。


    一切的事情都在霧中。


    但灰一禾還是想辦法找到了她認識的警察,調出當年的檔案給她。


    而現在,她已經從床上起來了,她看了看手機,早上七點了,她發現她有一個來電顯示。


    和對方對話了一番後,她通過手機收到了電子檔案,一番道謝後,她查看了起來。反複翻閱,得到的隻有當時的所有狀況,案件已經過去兩年,檔案簡潔地甚至有些不自然。這是理所當然的,她也沒指望能通過這個獲得突破口。


    “結果就隻查到了這些嗎…這不是比當年獲得的信息還要少嗎…”


    她坐在軟床上,重新向後倒去,挫敗感油然而生,目前為止,除了望著天花板發呆,她是什麽都幹不了。


    “我該怎麽辦……”


    她喃喃著。


    這時,她突然聽見了幾聲敲門聲。是誰呢?在大早上會找她的人…她起身,邁步向門走去,卻全然沒有察覺到危險的來臨。


    此時,正值下午。陽光明媚,天高雲闊,時不時吹來和煦的風,是個適合出汗的好天氣。在全國乃至全球都有名的蔚藍市一所大學內,籃球場,就有這麽一群人在享受著這樣的好天氣,在球場上盡情揮灑汗水。


    其中,就有穿著薄襯衫以及運動褲的柏清樂,他大約屬於這個學校最受歡迎的男生之一。柏清樂看上去非常善於社交,長得也十分帥氣,擅長運動,身材很棒,還會彈吉他,因此很多女生都非常崇拜他,把他譽為‘男神’。而今天,就是柏清樂參加的校籃球隊非正式訓練的日子,他隻是幫幫沒來的朋友的忙,並不是真的參加了校籃球隊。但即便如此,受歡迎的他還是不知道怎麽的,就引得了很多女生的圍觀,真不知道她們的消息來源到底是什麽……


    不管怎麽樣,籃球場之外的斜坡上,站著許多尖叫著的女生是事實。


    “啊啊啊啊——學長!學長!學長!!”


    “加油、柏學長加油!!呀啊啊啊——”


    這其中本來應該有灰一禾的。


    這並不影響柏清樂左閃右躲地傳著球,但他還是在意的。想著,一邊跑到了計算過的位置,將球扔進籃筐中,引發一陣尖叫的時候,柏清樂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他的黑發已經因為汗水黏在一塊。一般這個時候,灰一禾都會拿著一瓶水出現的。可她沒有出現,就像她本來就不該在那一樣。柏清樂的那輕輕一瞥,得來的隻是其他圍成團的女孩們的歡唿。


    很快,就到了中場休息的時刻,柏清樂注意到了一個人。


    披著白色的風衣,白發橙眼的那家夥——潶星石。清風拂過,吹起他的白發,他的表情看上去凝重急了,就像是誰欠了他錢似得。明明潶星石長得也十分帥氣,但他那極差的個性、罵罵咧咧的態度,讓他無法同柏清樂那樣受學妹歡迎。但顯然,潶星石可不在意這些,所以平時也不會和總是被女生圍著的柏清樂碰麵。向來如此,可這次他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這兒,難道是有什麽事要找柏清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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