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隻覺得此時,內心空空如也。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愧疚,甚至,沒有任何感情,隻有為了‘逃避’這一行為而進行持續運動的命令。


    最後,擠出人群的它來到了一個小公園,在一個沒有其他人坐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它拿出書包裏的,被它收起來的那些零食,隨便掏出了一個巧克力棒,剝開包裝袋後,它安靜地吃了起來。


    巧合般的,it此時的行為,被從此地路過的江花鈴看在了眼裏。她手裏拿著熱好的盒飯,還有幾罐飲料,看樣子是剛買完晚飯,準備迴家。


    “啊,這不是it嗎!你來這兒幹什麽?”她瞅見了在奶黃色的燈光下,獨自一人吃著巧克力棒的it,笑著對它問道,她從來沒在迴家的必經之路上看見過it,自然是好奇的。


    見it沒什麽反應,她似乎從it的麵無表情中,似乎看出了點兒端倪。於是,她淡淡地笑著,坐在了it的身邊,打開了黑色底,透明蓋裝的盒飯,在it的旁邊吃了起來。炸雞塊的香味隨著滴著水珠的塑料蓋的揭開,漸漸,飄散在了空氣中。那看上去外酥裏嫩,但又不膩的油炸食物,淋了蛋黃醬,再合著一些飯,入了口……僅僅隻是普通的盒飯,卻在it的嗅覺中卻顯得如此甜美,它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江花鈴吃東西了。


    “嘿,你想吃炸雞塊嗎?”江花鈴看著上了鉤的饞嘴it,笑著夾起一塊炸的金黃的炸雞塊,在它眼前左晃右晃。


    “嗯!”it看著晃來晃去的炸雞塊,猛地點了點頭。


    這之後,江花鈴以炸雞塊為條件,聽it仔細訴說了它的煩惱。


    “原來發生了這種事啊…”江花鈴開了一罐啤酒,說著。


    “我也是從三年級下學期開始帶他們班的,對各個同學的情況真的不算熟悉……”她喝了一口啤酒,並歎了口氣。


    不知為何,以江花鈴的身高,it總感覺自己的眼前正坐著個未成年人在喝酒。


    “你也要來一罐嗎?”江花鈴將放在兩人中間的塑料袋敞開,對it發出了邀請。


    甚至還勸誘明明連一歲都不到的(機器)人一起喝,真是要不得啊。


    “額,不,不了。”it說著。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過沒多久,江花鈴又將話題轉了迴去:


    “……唉,關於‘花園計劃’我也隻是聽說,沒想到真的存在啊……”她望著天空,說著。


    但it沒有接她的話茬。


    “你不打算說點什麽嗎?”江花鈴抬頭看向it,問。


    it隻是搖搖頭,仍然安安靜靜的。


    也許是實在沒法子了,江花鈴再一次轉移了話題:“你看,你覺得大家都在幹什麽呢?”江花鈴拿手指著公園噴泉處,來來往往的人們,問著it。


    “……在走路?”it說出了它所看見的事情,但它並不知道江花鈴這麽問它的目的。


    “是,也不全是。”江花鈴說道。


    “為什麽這樣說?”it不明白。


    “你仔細觀察一下,你看,那邊的穿藍色外套的女孩,正和她的男朋友走在一起對不對?”江花鈴指著。


    “嗯。”it點頭。


    “他們看上去挺親密的對吧?”


    “嗯。”


    “但是他們也有可能下一秒就因為對方的一句玩笑話而吵起架來,引得眾人圍觀,一發不可收拾。”


    “還有那邊,溜小狗的老爺爺,你看見了嗎?”江花鈴又指。


    “嗯……”這迴,it好像有些猶豫,它預測不到下一句話江花鈴要說些什麽。


    “你看,他遛狗,用便攜式手提收音機,聲音非常大,吵人又吵狗,他卻樂在其中。”江花鈴平靜地說著。


    “坐在對麵的長椅上,哭著的女生,看見了嗎?”江花鈴說著,那人哭的很安靜,也沒有大吵大鬧,沒有影響他人。


    這讓it很好奇江花鈴接著會說些什麽:“…嗯。”它應道。


    “她可能遇到了工作上的問題,或者家庭原因等…這個城市真的很大,也有各式各樣的人生活在這兒,要去理解他們所做的每一個行為,是極其困難的事情。”江花鈴分析著。


    “哪怕你是機器人,你能精準查到這個人從裏到外的所有資料,你知道這個人因為什麽原因才會做出現在這樣的行為,你卻沒辦法根據他的情緒,準確地反映出正確的答案。”江花鈴以教育的口氣說著。


    但it很快提出了反論:“這是可行的。我隻要通過這個人在社交賬號上的各種發言,將他的人格模擬出來,我就知道此時他最想從我口中知道什麽了,這點對我來說,非常簡單。”


    江花鈴聽了it的話,又給自己悶了口啤酒,微微歎了口氣,才肯繼續說下去:“不,不可能的。人類是很複雜的。有人集前麵於一身,甚至在moc的各個群內,都有著一個不一樣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此時的情緒是最變化無常的,他有可能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流淚,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憤怒。”


    “但這些敏感詞是什麽呢?我們是無從得知的。哪怕是從小黏到大的戀人,或是兄弟、姐妹,家人,都沒辦法透徹地理解這些,這太複雜了。”她補充著,言語裏透露著無奈。


    “正是因為複雜,才是你這個機器人沒辦法模仿的原因啊……”江花鈴說完,又給it塞了一塊炸雞塊。


    “……人類真是糟透了,我才不想模仿呢。”它撇頭不願意吃,似乎是生氣了。


    見它不樂意的模樣,江花鈴突然覺得可笑:“哈,就遇到這麽些小事,你就放棄之前的目標了?it真是一時一個樣呀——不過,這並不是壞事,懂得放棄,說明你挺像個人的。”說著說著,她將雞塊又放進了自己的口裏。


    “嗯?放棄也會像人嗎?”it又變得不明白了。


    “對啊,放棄也會像人。機器人都是一直按照命令走到黑的東西吧?但是你竟然萌生了‘這不好,我不幹了’的念頭,這難道不像人嗎?”江花鈴對it說道。


    還沒趁it反應過來,她又接著開始說:“總之啦……it要學的東西太多啦,現在的這些小事兒,總有一天都會化解的,畢竟你是個聰明的機器人,你能利用的東西比人類多太多了。”


    看著it突然精神的麵貌,江花鈴認為,自己的目的似乎達到了。


    她又說:“目前為止的階段呢……你隻需要,跟隨自己的心就好了,隨意一點。身體固化了,心不能固化,不要被這些無所謂的東西吞噬了呀。”一邊說著,她一邊喝完了最後一口啤酒,並隨意將啤酒罐,擲進了垃圾桶裏。


    “好複雜啊…”it望著天空上的繁星點點,喃喃著。


    “複雜就對啦!唿,好飽好飽,吃完了。”她扒完了最後一口飯,滿足地發出了歎息。


    將飯盒收拾幹淨後,江花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it,你接下來要去哪?”


    “嗯…我的心告訴我,我現在不想迴家。”it望著書包裏滿滿當當的半包零食,說著。


    “為什麽?”江花鈴有些不解。


    “因為,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要做!”it收拾好書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鼓作氣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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