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之間,文瑤被扔在了一張柔軟的床上,但她依舊沒有睜開眼睛,隻是神經已經開始繃緊,準備隨時奮起反擊。


    誰料等了半天都沒有任何動靜,這讓文瑤心下有些疑惑,不過多年來的警惕心讓她暫時沉住了氣。


    雖然現在已經是三月了,萬物複蘇的時節,盛京城得雪早就化了個幹淨,但像文瑤現在這般,僅僅穿個裏衣躺著,時間久了,還是有些涼的。


    文瑤咬牙忍著,心裏卻早已將擄了她來的人罵了個半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房間裏才有聲音再次響起。


    果然,這裏麵是有人的!文瑤心裏不禁捏了把冷汗,她方才並沒有聽見有人進出的聲響,這人早就等在這裏了,說不定就等著看她是不是裝的呢!


    “這就是尚書府許成安的嫡女許文瑤。”


    不是詢問而是肯定,這人認識她!


    文瑤心思微動,腦子裏不斷迴憶著她所接觸過得人。


    這人的聲音她隱隱覺得有些熟悉,隻是在哪裏聽過,一時之間倒不太想的起來。


    “是。”另一個冷硬的聲音,在這空曠陰冷的房間響起。


    聽這話似乎是帶她過來的人。


    男人嗤笑一聲:“果然天姿國色,倒是可惜了。”


    冷硬的男聲繼續問道:“主子,怎麽處理?”


    男子半張臉從陰影中漏了出來,冷厲陰沉的聲音在這房間迴蕩:“許成安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爺我就偏不讓他如願!”


    男人的目光在文瑤身上逡巡一圈:“悄悄的去外院,看老四走了沒有,若是沒有,就將他的披風或者外衣悄悄拿來,若是走了,就看那幾個倒黴的,誰還在,就拿誰的……”


    帶她來的人倒是沒多話,文瑤隻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想來是去取男人要的東西了。


    不過取衣服來做甚?老四……老四……江墨辰!


    文瑤總算是響起這熟悉的聲音是誰了!


    這不是那個人畜無害,賢名在外的七皇子江墨白嗎!


    難怪她隻覺得熟悉,卻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江墨白這麽久以來都沒有冒然露頭,賜婚他也乖順的接著,幾乎在文瑤印象裏沒有什麽存在感。


    要不是宮宴上聽他接旨時的幾句,文瑤都不能確定他的聲音是怎樣的。


    更何況現在他說話的音色明顯比往日要低沉陰冷些,與他向來謙謙君子的模樣實在出入太大。


    她一時之間聽不出來也很正常。


    隻是他究竟想做什麽?


    文瑤自問和他無冤無仇,也沒有太多交集,可是,為什麽他會在這個時間點將她擄來?


    又為什麽他竟然知道新娘已經換了,她被藏在花轎裏?


    文瑤不禁想到原主當初會在江墨辰懷裏醒過來,原來並不單純的隻是因為許文君和萬芸母女,這其中竟然還有江墨白的手筆。


    腦子裏各種線索紛亂複雜的糾結在一起,讓文瑤一時有些看不清楚其中的關竅,她索性也不再想,隻集中注意力關注眼前的處境。


    房間裏再無聲響,但文瑤還是能感覺到一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毒蛇一般,叫人渾身難受。


    再過得半柱香的時間,終於,剛剛離開的人迴來了。


    “主子。”


    江墨白:“拿的誰的?”


    “四皇子還沒有走。”所以是江墨辰的。


    這讓江墨白很是滿意,他的眼神再次看向床上躺著的文瑤,眼中是擇人而噬的冷光:“裹上老四的披風,隨便撒點酒上去,外院的客院有許多的客房,正好今日是個熱鬧日子,等會隨便找一間,將她塞進去就行了。”


    文瑤聽的一愣,心裏不禁發寒,丞相府的客院很大,今兒個又是特殊日子,前來喝喜酒的肯定會有一部分留下來住。


    讓她一個女子衣衫不整,還裹著男子的披風,跟一院子的男人待一晚上,即便什麽也沒幹,這名聲也真是毀了。


    原本是丞相兒媳婦的人,卻毀了名聲,勢必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更別說究其原因還是許成安和他最寵愛的小女兒密謀的,父女倆公然將丞相府玩弄於股掌之間。


    尚且不說許成安會不會和孟慶因為某種原因擰成一股繩,就說這件事一發生,哪怕兩人為了共同目標暫時握手言和,也會成為橫在兩家之間的一根刺。


    再者,文瑤身上有四皇子江墨辰的衣服,皇子肖想玷汙臣子的妻子,這名聲也會給江墨辰皇位爭奪帶來一定的影響。


    更別說現在江墨辰可是孟慶的姐夫,雖然利益不同注定不能站在同一陣線,但姐夫和小叔子媳婦,到底不是什麽見得人的事。


    加上丞相府代表的是三皇子,因為這個哪怕孟曦澤不喜文瑤,也勢必會對江墨辰心中有怨。


    這兩人鬥起來,三皇子江墨笙很難獨善其身,也必然會參與其中。


    江墨白實在好算計!


    *


    按照江墨白的計劃,在酒宴散場的時候,江墨白的手下很容易的就將文瑤塞到了一間客房之中。


    誰都沒驚動。


    文瑤沒有立即起身離開,為了防止江墨白的人去而複返,她又在這兒多躺了一會兒。


    好在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人過來。


    可沒過多久,夜色漸漸地籠罩了整個盛京,前頭的酒席也吃的差不多了,隻剩一些親近的還在拉著孟曦澤灌酒。


    文瑤正要起身離開,突然房門口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這還得了!


    可按理說不應該那麽早就有人來,還是鬼鬼祟祟的模樣。


    文瑤眼睛眯了眯,手腕一翻,一把匕首悄悄出現在手裏,她閉著眼睛不動聲色的注意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來人輕手輕腳的靠近床邊,在手即將接觸到文瑤的瞬間,文瑤一個翻身,左手鎖住對方的脈門,右手的匕首就劃向對方的喉嚨。


    對方反應也夠快,在文瑤的左手抓上他脈門的一瞬間反手就靈活避開,整個人往後仰,匕首險險的從他臉側避過。


    黑暗中,兩人飛快的過了十招,誰也拿誰無可奈何。


    “你是誰?”還是文瑤先開的口。


    “嗬嗬……功夫不錯嘛!”


    文瑤一愣,反應過來是誰後,她立刻收斂了身上的殺氣:“你怎麽來了?”


    江墨離滿臉堆笑的從黑暗中走出來,透過窗邊的月光,看得出他喝了酒,眼角都帶了些微醺的紅色。


    “多虧是我來了,要是別人,豈不白白被你抹了脖子。”江墨離說著,裝作心有餘悸的樣子摸摸脖子。


    文瑤認真看了眼:“若是他自己來,興許就不用費這番功夫了。”


    江墨離眼睛奇異的亮了亮:“你知道誰讓我來的?”


    文瑤發誓,她是真的不想用看白癡的眼光看江墨離的,你說比起小他兩歲的江墨白,他怎麽就顯得那麽傻白甜呢!


    “除了顧千嶼,試問六殿下您……還跟誰交好?”


    江墨離自動忽略了文瑤看他的目光,轉而有些自得:“那可就不好說了,本殿下一向交友廣泛,試問誰與本殿下不好?”


    “得了吧!”文瑤直接推開門就往外走,“除了顧千嶼,誰靠譜?殿下也就騙騙自個兒後院那些無知婦孺!”


    如今江墨離在這裏,她也不好從空間裏拿出衣服來換上,隻得暫時將江墨辰的披風裹上。


    門外,顧千嶼正等在廊下。


    聽見文瑤的話,他轉過頭來,眉眼都仿佛帶了暖意般,意味深長的道:“原來……你是這樣覺得的。”


    可話還沒落音,在看到文瑤的打扮時,他眼神又變了變:“你衣服呢?”


    “扔了!”


    顧千嶼:“……沒事兒扔衣服,你可真是好興致。”


    “還……行吧!”不知道為什麽,文瑤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顧千嶼的這雙眼睛有些像南辰,看著這雙眼睛,文瑤忍不住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已經太長時間沒有見南辰,也根本不知道南辰那邊到底怎麽樣了。


    看著麵前情緒突然有些低落的文瑤,顧千嶼怔了怔,他低低的歎了口氣,拉過文瑤,將她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換上自己的。


    “萬事有我,可以不用自己上的。”


    你能依靠一輩子嗎?


    不是的,文瑤很想說,即便是南辰也是不能的,有些路隻能自己去走。


    “這點兒小事,我自己就能行。”


    江墨離可不那麽認為:“話可不是這麽說,你看你之前不就被困在這裏了嗎?”


    “困?”文瑤斜眼看了看他:“殿下怕是對我有誤解!”


    江墨離迴想起剛剛一身殺氣凜然的文瑤,毫不懷疑她剛剛是真的想殺了他。


    這可與他印象中的許文瑤相差太多了,這麽一想,好像她真的不需要他們來。


    文瑤不想再多浪費時間,等顧千嶼幫她係好披風的帶子,越過他們就朝著婚房那邊走去。


    顧千嶼倒是沒多問,徑直跟在文瑤身後轉身就走。


    江墨離本來想問去幹什麽的,但被走在前麵的顧千嶼一瞪,瞬間也就沒什麽想說的了。


    *


    文瑤看了看時辰,雖然天已經黑了,可聽前頭的響動,她估摸著客人應該還沒散呢。


    她想再去孟曦澤的院子看看,看江墨白還會不會有其他的舉動。


    文瑤腳步匆匆的朝那邊走,顧千嶼過長的披風裹在她嬌小的身軀上異常的寬大。


    她輕輕的提起了一節,顧千嶼跟在後麵就看見她熒熒如玉的腳踝,在青色的披風映襯下,更顯誘惑。


    顧千嶼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她,也不敢再想象披風下玲瓏的身段,和那截盈盈一握的細腰。


    跟在兩人身後的江墨離不曾發現顧千嶼的不對勁,還一個勁兒的朝他使眼色,像是想問什麽。


    顧千嶼沒有理會,一雙眼睛隻落在前方文瑤的身上,直到看到掛著大紅燈籠的院子,三人才紛紛隱藏了身形。


    遠遠看去,三進還帶著小花園的格局,裏麵已經掌燈了,掌燈時分的小院更顯得喜慶。


    文瑤帶著顧千嶼二人轉過一道垂花門,到了院子的後門,這裏進出的人要比前麵多了不少。


    有的提著食盒,有的提著熱水壺的,想來是準備著等孟曦澤迴來了。


    文瑤悄悄的避開眾人視線,順利的進了院子。


    這次,她沒有從之前來的窗子翻進去,因為知道許成安派了兩個會武的丫頭給許文君,文瑤不確定,這一次進去會不會被她們發覺。


    她順著光線陰暗的地方,悄悄地靠近正房,趁機爬上了屋簷下的房梁,透過窗子頂部看去。


    正房裏除了幾個丫鬟正進進出出,準備晚上的膳食和洗漱的熱水外,就隻有床邊坐著的許文君,並文瑤見過的那兩個丫鬟了。


    不多一會兒,準備好東西的丫鬟也退了下去,許文君一把掀開了頭上的紅蓋頭,眉眼間滿是鬱色。


    其中一個丫鬟連忙跑到了門邊,左右看了看。


    此時,貴福早去了前麵,說是去接孟曦澤了。


    許文君見小丫頭那麽小心,心裏更覺添堵:“行了,做什麽這般偷偷摸摸的德行,還能有人吃了我不成!”


    小丫鬟自然是不敢反對,隻好勸道:“小姐還是小心點兒好,等過了今晚,一切自然就不用擔心了。”


    許文君還不服氣,但到底考慮到如今的情況,也沒再為難兩個丫鬟:“我自然曉得,還不是你們沒用,好好的人你們都能弄丟了。”


    其中一個有些不服氣:“可是小姐,我們去的時候人已經不在花轎上了!”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小丫頭沒說話,但臉上明顯就是不服氣,許文君吊著眉看她,嘴角是一陣冷笑:“不服氣了?告訴你們,我是主你們是仆,我說什麽你們都隻有聽著的份兒!”


    “你們這樣……”


    “五爺,您迴來了!”


    許文君還想說什麽,外頭卻傳來響動,聽著聲音竟然是孟曦澤提前迴來了。


    兩個丫頭趕緊伺候著幫許文君蓋上了蓋頭。


    才剛準備好,孟曦澤就在貴福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雖然今天一開始孟曦澤隻是跟在孟慶身後,一一給賓客敬酒,身邊還帶著幫忙擋酒的人,饒是如此,孟曦澤也喝了不少。


    到了後來,長輩們也差不多走了,剩下了年輕如孟曦澤一輩的,再加上幾位皇子,勢必也是要熱鬧一番的。


    這下孟曦澤也不好在讓人擋酒了,隻得自己上,喝過一輪下來,他自己是沒多少感覺,可眼角卻已經是發了紅。


    再到後來,盡管他酒量本身不錯,府裏也隨時備著醒酒湯,他還是有些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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